第110章 爆炸背后的阴谋(1 / 2)

陈砚的手还在微微发麻,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咬了一口,又像泡在冰水里太久。那种刺痛不尖锐,却一直往骨头缝里钻,说不清是疼还是痒,让人心里发慌。她慢慢把手从土里抽出来,动作很轻,好像怕惊醒了什么。掌心朝上摊开时,泥土顺着指缝簌簌滑落,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那是菌丝爬过的痕迹,不是伤口,可看着比伤口还让人心底发凉。

那张残卷贴在胸口,已经不再烫了,但皮肤底下还是有种奇怪的震动感,像心跳漏了一拍,又像有谁在远处敲鼓。这节奏不属于她自己,而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缓慢、沉重,像大地在呼吸。每一次脉动都让她肋骨微微震颤,仿佛这张薄薄的纸,正和整片山野连在一起,同频跳动。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残卷,纸面安静,纹路也看不清楚了,可她知道,它从来没有真正睡着。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地契”,不是真的法律文书,而是一份活生生的约定——用血来认主,用心去守护,和这片土地上的古老生命建立联系。千百年来,陈家人一直守着东岭坡下的菌王系统,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权,而是因为一旦失守,有些东西就会苏醒,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

赵铁柱靠在田埂边,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泥混成的脏东西。他的呼吸比刚才稳了些,肩膀却还在轻微抖动。刚才那一场共感太耗人了,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别说开车,连抬手都觉得累。那种感觉就像灵魂被人拽出去走了十里路,再硬塞回来,脑子嗡嗡响个不停,耳朵里还残留着低沉的嗡鸣声,像是地底在说话。

他是村里最壮的男人,三十出头,一身肌肉都是干农活练出来的,结实得像老树根。平时嗓门大脾气急,一点就炸,可现在却一句话也不说,安安静静蹲着。他不敢乱动,生怕一用力,体内刚接上的那根“线”又断了。

周映荷没坐也没动,只是蹲在菌丛边上,手指轻轻搭在地上,一缕银色的细丝从她指尖悄悄钻进土里。她的头发是天生的灰白色,不像年纪大了才变白的那种,而是从小就这样,特别干净,像月光织成的纱。她的眼睛也很特别,瞳孔颜色很淡,像蒙了一层雾,看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她在看更远的地方。

她皱着眉,不是疼,而是听到了什么。

“他们没走。”她说。

声音很轻,却说得笃定,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

陈砚抬头:“谁?”

“山坳里那三个。”她没回头,闭着眼,“孢子把他们包住了,但他们还活着。无线电断了又通,外面有人在联系他们。”

赵铁柱猛地站直身子,背脊绷紧,像一头警觉的狼:“公司的人?”

她点头:“不止是挖地的那几个。外面有车,发动机一直没熄火,在等消息。”

空气一下子变得凝重。

远处东岭坡脚的灰烟还没散,风一吹,飘成细细的尘雾,落在稻叶上,像撒了一层死灰。地上炸出的小坑边缘焦黑,草皮翻卷,露出底下湿润的黄土。那不是普通的爆破,而是精准定位后的引爆——目标正是地下菌丝网络的关键节点,目的很清楚:切断感知,打破连接。

赵铁柱走过去,用鞋尖拨了拨一块碎石,看了看,眼神变了。

“这是遥控引爆的。”他认得这个型号,“农业公司常用的远程装置,精度高,不会伤设备。”

他说这话时语气有点复杂。他以前就在这种公司干过两年,开过挖掘机,装过探测仪。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帮村子搞现代化,直到亲眼看见一台重型机械碾过一片野生菌群,第二天全村的井水全变成了墨绿色,牲畜接连倒下,孩子发烧不止。

“但他们没带走设备。”周映荷睁开眼,目光扫向不远处一堆被孢子裹住的金属物件,“探测仪、背包、铁锹,全被包住了。现在那些金属表面已经开始长毛,淡淡的绿绒。”

赵铁柱盯着那团蠕动的孢子球,喉咙滚动了一下。他小时候听老人讲过一个故事:百年前有个外乡人闯进东岭禁地,偷走半块菌核,当晚就开始做噩梦,三天后全身溃烂,死前嘴里爬出了菌丝。

他忍不住伸手想去碰那台探测仪,刚碰到外壳,指尖就被刺了一下。缩手一看,指腹多了个小红点,像是被针扎过,隐隐作痛。

“别碰!”陈砚一把拉他后退。

几乎同时,那台探测仪发出一声短促的“嘀”声,屏幕闪了一下,随即彻底黑了。下一秒,周围的孢子剧烈扭动起来,像活物一样收紧,把机器裹得严严实实。几秒钟后,原本坚硬的外壳出现裂纹,内部零件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是正在瓦解。

“它在吃。”周映荷低声说,“把这些外来的东西变成养分。”

没人说话。

赵铁柱盯着那团逐渐缩小的孢子球,声音发紧:“所以……菌王不是被动挨打?它是主动封住了入侵者?”

“不只是封。”陈砚蹲下来,手掌贴在炸点旁的土壤上,感受着地下的波动。那震动微弱却不容忽视,像大地的心跳。“它在警告。告诉他们,这片地,不欢迎外人硬闯。”

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从坡底传来。

三人同时转头。

一台被遗弃的对讲机躺在碎石堆里,屏幕忽明忽暗,接着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冷得像铁:

“你们以为挡得住一次爆破,就能守住一辈子?”

赵铁柱立刻冲过去,一脚踩在对讲机旁边,却没有捡起来。他知道这种设备常带追踪信号,一旦接听,位置就会暴露。

“我们掌握你们契约的漏洞。”那声音继续说,“只要再试一次,你们就会明白——所谓守护,不过是拖延时间。”

陈砚站在原地没动,右手却悄悄摸到了胸前的残卷。指尖碰到纸面的瞬间,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仿佛有什么力量从血脉深处醒来。

“你们想要什么?”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对讲机。

对方停顿两秒,笑了:“我们要的,从来都不是土地。我们要的是控制它的钥匙。”

“菌王?”周映荷问。

“不完全是。”那声音说,“是你们三个人的连接方式。你们能感知地脉,是因为契约成立。但如果其中一人情绪崩溃,或者违背誓约……整个网络都会崩。”

赵铁柱冷笑:“你懂个屁!我们签的是心约,不是合同!”

“正因如此,才更容易碎。”对方语气不变,“人心会变,情绪会乱。而你们现在的力量,全都依赖彼此稳定。只要我让一个人失控,你们所有人,都会被地脉反噬。”

对讲机屏幕闪了最后一下,彻底熄灭。

山坳恢复寂静。

赵铁柱一脚踢开对讲机,把它踹进沟里。他喘着气,拳头攥得咯咯响,可这次他没冲动。他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愤怒,已经让脚边的水渠泛起浑浊波纹——那是地脉对他情绪的回应。如果再激动下去,水流可能倒灌,甚至引发塌方。

“他说的是真的?”他看向陈砚,“我们……真有弱点?”

陈砚没回答。她弯腰捡起一小块炸药外壳碎片,放在掌心。残卷贴着皮肤,微微发热。她闭眼,默念祖训,让意识沉入土地。

片刻后,纸面浮现出模糊的纹路,勾勒出地下菌丝的分布图——主干完好,支脉略有损伤,正在自我修复。而在山坳深处,那三名被困者的位置被一圈密集孢子包围,信号微弱,但还有生命体征。

“他们确实知道些事。”她说,“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片地不是靠一个人撑着的。”

周映荷走到她身边,也把手插进土里。菌丝再次探出,沿着地下网络延伸,反馈回的画面显示:孢子罩内,三名黑衣人蜷缩在角落,戴着防毒面具,呼吸急促。设备全毁,通讯中断,身体开始轻微抽搐,像是受到了某种精神压迫。

“地在排斥他们。”她说,“不是我们动手,是土地自己不想让他们待在这儿。”

赵铁柱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松开拳头。他蹲下,双手重新插进渠边的泥里,不再是为了调动水脉,而是为了感受那种连接——来自脚下,来自同伴,来自这片他从小看到大的土地。

他想起六岁那年发高烧,母亲背他去镇卫生所,路过东岭坡时摔了一跤。可奇怪的是,明明摔得很重,母女俩却都没事。后来村里老人说,那是菌王护人,因为陈家血脉纯净,土地自有感应。

“那就让他们困着。”他说,“我看他们能撑多久。”

陈砚把炸药碎片扔进沟里,转身走向坡顶。残卷收进衣袋,她站在高处,望向镇外那条通往县城的公路。一辆黑色皮卡停在路口,车头朝外,引擎运转,排气管冒着白烟。

“他们还在等。”她说。

“等什么?”

“等我们先乱。”她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所以现在,我们谁都不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