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勾勒出轮廓。
既然老王爷和王妃想在沁芳园设局,那他就在王府的另一处——祠堂附近,点燃一把更大的火!一把足以烧穿这虚伪平静、让所有魑魅魍魉都现出原形的火!
他要主动去接触、甚至……引导那些被祠堂禁制镇压了不知多少年的“东西”!
这个计划极其冒险。那些被镇压的存在,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其本身可能就是极度邪恶之物,引导它们无异于与虎谋皮。而且,如何接触?如何引导?都是未知数。
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需要更详细地了解祠堂附近现在的状况,以及那些“东西”的活动规律。
他看向桌上剩余的材料,眼神坚定。
一夜无话。
次日,陈七童几乎足不出户,将所有时间都用来调息恢复和制作新的纸扎物。他不再制作复杂的纸傀,而是专注于两种:其一是更多、效果更强的“隐匿符”和“警示符”,以备不时之需;其二,是一种全新的、结构极其简单、甚至有些粗糙的“引魂纸幡”。
这“引魂纸幡”并非爷爷传承中的正统之物,而是他根据自身对魂灯碎钻的理解和对那些躁动意念的模糊感知,自行构思出来的。它以最短的竹篾为杆,一张巴掌大的三角形黄纸为幡面,上面用新符墨勾勒了一个极其扭曲的、蕴含着“吸引”、“共鸣”与“放大”意韵的怪异符号。
他制作了整整十面这样的粗糙纸幡。他不知道它们是否有效,能有多大效果,但这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可能引动那些“东西”的媒介。
傍晚时分,孙大夫再次前来诊脉。他搭着陈七童的腕脉,感受着那比昨日又凝实了几分的魂力波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并未多言,只是淡淡道:“恢复得不错。明日便是宴席,王府今夜恐怕不会太平静,你好生待在房中,莫要外出。”
陈七童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孙大夫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留下汤药,转身离去。
当最后一缕天光被夜幕吞噬,王府再次被无边的黑暗与寂静笼罩时,陈七童动了。
他没有离开房间,而是走到窗边,将九面粗糙的“引魂纸幡”取出。他深吸一口气,魂灯碎钻的光芒在识海中稳定地搏动,一缕缕精纯的魂力被引出,注入这些纸幡之中。
纸幡上那扭曲的符号,在魂力灌注下,开始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诡异吸引力的波动。
他推开窗户,手腕轻抖,九面纸幡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划过漆黑的夜空,朝着王府不同方向、但都隐隐围绕着祠堂区域的九个特定点位飞去——那里是他通过魂灯灵觉感知到的、那些古老意念碎片相对活跃的区域。
纸幡精准地落在了预定的点位——可能是某处废弃院落的枯井边,可能是某段老旧回廊的阴影里,也可能是某棵古树的枝桠上……它们如同不起眼的垃圾,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环境。
做完这一切,陈七童脸色又苍白了几分,魂力的消耗不小。但他没有丝毫停顿,拿起最后一面,也是符号最为复杂、注入魂力最多的“引魂纸幡”,紧紧握在手中。
他关上窗户,回到床榻坐下,闭上眼睛,灵觉提升到极致,如同最耐心的渔夫,等待着鱼儿上钩,等待着……那即将被引动的、未知的风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府的夜依旧死寂。
然而,在陈七童那敏锐的魂灯灵觉中,却能清晰地“听”到,某种变化正在发生。
起初,是几缕更加清晰的、充满怨毒与不甘的古老意念,如同被蜜糖吸引的蚂蚁,开始朝着那些纸幡的位置汇聚。
然后,更多的意念碎片被惊动,从王府各个阴暗的角落里苏醒,它们互相碰撞、吞噬、低语……那原本分散而微弱的躁动,开始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汇聚、增强!
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邪异气息似乎受到了干扰,变得有些紊乱。甚至连孙大夫这间被阵法笼罩的客房,都隐隐能感觉到一丝来自外界的、阴冷的悸动。
还不够……
陈七童握紧了手中那面主幡,他知道,需要更强烈的刺激。
他缓缓举起主幡,将魂灯碎钻的光芒催动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极致,一股凝练的、带着冰冷与坚韧意韵的魂力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同时,他通过那与九面副幡之间极其微弱的联系,将这股波动放大了数倍,狠狠“敲击”在那些汇聚而来的古老意念之上!
嗡——!!!
仿佛某种平衡被彻底打破!
祠堂方向,那原本就因禁制受损而有些不稳的区域,猛地传来一声低沉却清晰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异响!
紧接着,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无数负面情绪的意念洪流,如同压抑了千百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狂风骤起,吹得孙大夫客房的窗户都在微微震颤!王府各处的灯火不明缘由地剧烈摇曳!巡夜的家丁发出了惊恐的呼喊!隐约间,似乎有古老的哭泣声、尖笑声、诅咒声……交织在一起,从四面八方传来!
陈七童手中的主幡剧烈颤抖,表面那扭曲的符号爆发出刺目的幽光,仿佛随时可能承受不住这股反噬而崩溃!
他猛地将主幡往地上一插!
“以此为引,怨念归宗……尔等沉沦之灵,可敢向那囚禁尔等、亵渎此地之邪徒,一泄千年之愤?!”
一个凝聚了他全部意志的、冰冷的意念,顺着主幡,如同号令般,狠狠撞入了那爆发的意念洪流之中!
他无法控制这些混乱的古老意念,但他可以……引导它们愤怒的方向!
刹那间,那爆发的混乱洪流似乎停滞了一瞬,所有的负面情绪——怨恨、愤怒、痛苦、疯狂——仿佛找到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猛地转向,如同决堤的冥河,裹挟着滔天的煞气,朝着一个方向汹涌扑去——
正是那灯火通明、却暗藏杀机的——沁芳园!
陈七童松开主幡,踉跄着后退一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魂灯碎钻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引导这股力量的反噬远超预期。
但他成功了。
他抬起头,透过震颤的窗户,望向沁芳园的方向,冰冷的眼眸中,倒映着远方那骤然亮起的、混乱而诡异的能量光华,以及隐隐传来的、更加惊慌失措的人声与尖叫。
火,已经点燃。
现在,只需要等待,看看这把火,究竟能烧出怎样的局面。
而他,这条潜藏于暗处的毒蛇,也将在这混乱之中,寻找到属于他的……致命一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