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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寒砧淬骨桥涵韵,新啼半缕系精诚(1 / 2)

第101章:寒砧淬骨桥涵韵,新啼半缕系精诚

河心的支撑架搭建完毕,工程进入了最吃技术的阶段,上扇面石。

每一块沉重而精准的花岗岩扇形石被吊装到位时,发出的沉闷撞击声都让人的心跟着一颤。

两边的轮滑声、工人们的呐喊声、工头的吆喝声、石头的碰撞声、锤子的敲打声……形成了一副独特的画卷,每天都会有无数人驻足围观。

李池卫师傅几乎成了桥的一部分,他不再站在高处指挥,而是一半时间在指挥如何砌合扇面石,检测角度,另一半时间都泡在河心支架旁。

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眉头锁得死紧,眼神像钩子一样,死死盯着每一块石头落下后,脚下支撑架的细微变化。

“停!”他猛地一抬手,吊装的绞盘声立刻停止。

他二话不说,拉着汪细卫就往下层支架爬,“跟上!你仔细看看三号标记点!”

师徒二人在纵横交错的粗木支架间艰难移动,像两只检查巢穴的老猿。

李师傅用长满老茧的手指仔细摩挲着他和汪细卫早先用红漆做的标记线,又拿出塞尺,插入木结构的关键接缝,反复比量。

“看见没?”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儿,比上次量,多了半根头发丝的缝!虽然还在安全内,但半点不能大意!三十多轮石头呢,力是慢慢压下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能嗅出结构疲劳的味道,“这帮小子吊装,手还是有点糙!你在这盯着,下一块必须再慢三分!”

汪细卫同样神情凝重,连连点头,将师傅的每一句叮嘱都刻进心里。

他知道,这些都是前辈用无数次的失败总结出来的经验,现在每一刻都是在走钢丝。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高度紧张中,一个卫生所的小护士骑着自行车,慌里慌张地冲到工地河边,隔着老远就喊:“汪师傅!汪细卫师傅!在吗?你爱人要生了!院长让你赶紧去!”

声音像一颗石子,先在工地上敲下了暂停键,然后工地变成了沸腾的油锅。

汪细卫猛地抬头,大脑当场宕机,手里的检查记录本差点掉进河里。

“师……师傅!”他看向李池卫,声音都变了调。

李池卫也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粗着嗓子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老婆孩子要紧!快去!骑车去!快!”

汪细卫像是被赦免了一样,连滚带爬地从支架上下来,也顾不上洗把手脸,跨上那辆凤凰自行车,蹬得像是要飞起来,尘土在车轮后扬起一道长龙。

他一身汗水泥灰地冲进卫生所时,恰好听到产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他僵在门口,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门开了,一个护士抱着襁褓出来,脸上带着笑:“恭喜啊汪师傅,生产顺利,是个千金,母女平安!”

汪细卫看着那皱巴巴、红彤彤的小脸,想伸手去摸,又猛地缩回来,自己这双满是老茧、沾着油污和泥土的手,实在太脏了。

他搓着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只会一个劲地鞠躬:“谢谢!谢谢大夫!谢谢护士!辛苦了!真的太感谢了!等…等这事忙完,我一定,一定请各位喝喜酒!好好谢谢大家!”

乡卫生所条件简陋,没有什么单独的产房。

潘高园就躺在他们提前收拾好的病房里,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额头上,但眼神里充满了疲惫的喜悦和母性的柔光。

汪细卫冲进去,蹲在床边,用毛纸包住潘高园的手,紧紧抓住,声音哽咽:“园子,辛苦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着虚弱的妻子和一旁小床上酣睡的婴儿,汪细卫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但他只待了一小会儿,看着护士给妻子处理好,孩子也安顿好,心绪稍定,那股对工地的牵挂又揪住了他。

他拜托病房的医生和护士们多费心照看,咬咬牙,又骑上车赶回了工地。

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河滩上时,李池卫正黑着脸指挥吊装下一块石头。一瞥见他,老头子的火气“噌”就上来了。

“你个混账东西!”李池卫劈头就骂,烟锅杆子差点戳到汪细卫鼻子上。

“你特么还是不是个男人?老婆拼死拼活给你生了个娃,你当是母鸡下蛋呢?瞅一眼就完事了?啊?!给我滚回去!伺候她两天,等她能下地走了,你再回来!这桥离了你两三天,塌不了!”

汪细卫被骂得满脸通红,搓着手嘿嘿傻笑,心里却暖得发胀:“师傅,没事,园子她……挺顺利。晚上我去陪着,白天您这儿一个人,我不放心……”

“放你娘的屁!”李池卫更火了,直接一烟锅子不轻不重敲在他后背上,“老子修桥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滚!立马滚!看见你就来气!屁大点事都分不清轻重!”

骂完,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旧旧的、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一把塞进汪细卫怀里,语气硬邦邦的:“拿去!给医生护士包红包!买点像样的东西!别特么给老子丢人!滚蛋!”

汪细卫捏着那厚实的信封,鼻子一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对着师傅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又跨上了自行车。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医院,而是先骑到了供销社。

他照着乡下最隆重、最实在的礼节,买了五份礼:每一份都包括两瓶水果罐头、两斤鸡蛋、两把挂面、还有两包珍稀的白糖。

又特意给院长备了一份稍厚的。

当他提着大包小包、满头大汗地再次出现在卫生所,将这些沉甸甸、饱含着感激与敬意的礼品,一份份送到医生、护士和院长手里时,那些妇女们都忍不住笑了,也被这份笨拙而真挚的谢意深深打动。

“汪师傅,你太客气了!”

“恭喜恭喜啊!好好照顾媳妇儿!”

汪细卫只是憨厚地笑着,不断说着“应该的,辛苦你们了”。

此刻,窗外是秋日高远的天空,窗内是新生命平稳的呼吸。

这个朴实的农村汉子,用他最实在的方式,守护着生命与承诺的双重重量。

傍晚时分,工地厨房的喧嚣刚刚平息,三口大锅还冒着残余的热气,案板上堆着待洗的厨具,空气中弥漫着饭菜和柴火混合的味道。

杨春燕正拿着大铁铲刮着锅底,脸上红扑扑的,都是汗渍和灶火映出的光。

一个刚下工地来吃饭的年轻后生,扒着厨房门框,笑嘻嘻地喊了一嗓子:“春燕妹子!刚听汪工那边传来信儿啦!园子嫂子生啦!是个胖丫头!母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