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手足情深连理枝,并蒂花开共一枝
从娘家那令人窒息的破败小院逃也似的出来,潘高园没有直接回汪家坳。
那个充斥着钱左秀刻薄言语、汪细能粘腻目光、和夜晚门板刮擦声的家,此刻比玉米地的酷热更让她恐惧。
她双手空空如也,不时抚摸自己的小腹,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拐向了同村另一头,那是离王家坳不远处,姐姐潘高洁的家。
那是潘高园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或许尚存一丝温情的去处。
姐姐潘高洁的家,离老汪家不算太远,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篱笆墙,各自为家,互不打扰的过着清贫的日子。
同样是土坯垒砌的院墙,姐姐家的显得更矮些,墙头爬满了蔫蔫的丝瓜藤,几只半大的土鸡在稀疏的草丛里无精打采地刨食。
推开吱呀作响、漆皮剥落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比汪家更显局促的院子。
角落里堆着刚收回来的土豆,分为大中小号,从里到外的摆放着,还没有入窖,几只苍蝇嗡嗡地围着打转。
旁边是一小堆码放整齐的劈柴,昭示着女主人的勤勉,和喜爱收拾的秉性。
屋檐下挂着一串串正在晾晒的红辣椒,和几件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在午后的阳光下透着一股挣扎过活的烟火气。
潘高洁正坐在院子屋檐下的小马扎上,低着头,专注地缝补着一件明显是孩子穿的、膝盖处磨破的裤子。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妹妹潘高园,她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那常年被日头都晒的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还有一丝丝见着妹妹的高兴。
“园子来了?”潘高洁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劳作后的疲惫,却也透着一股家常的熟稔。
她放下手里的活计,拍了拍身旁另一个更矮的小板凳,“坐。家里乱糟糟的,别嫌弃。”
她拍了拍旁边正在用木棍拨弄蚂蚁窝的小女娃子,“建佳,叫小姨。”
四岁多的赵建佳则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潘高园,小嘴动了动,低低的叫了一声:“小姨!”
潘高园依言坐下,招招手,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递给了赵建佳,目光落在姐姐身上。
潘高洁比潘高园大了五岁,岁月的风霜和生活的重担,显然在她身上留下了更深的烙印。
她的皮肤比妹妹粗糙些,带着日晒的红黑,眼角也早早爬上了细纹。
但那份属于潘家女儿的好底子,却顽强地透了出来。她的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挑,即使不笑时也自带几分神采。
鼻梁高挺秀气,嘴唇略薄,抿起时显得坚毅,原本应该是胶原蛋白的脸上,被太阳光熏成了一层红色,掩盖了她原本的白皙。
她的身材在生育了两个孩子后依然保持着一种紧致的苗条,只是肩背因常年劳作显得有些微驼。
此刻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领口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却收拾得干净利落,挽起的袖口,露出了红白截然不同的肤色。
潘高园看着姐姐,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暖流。
姐姐身上有母亲年轻时操劳的影子,却比母亲多了一份沉默的韧劲,少了几分被生活彻底压垮的麻木。
在潘高园心里,姐姐是连接她童年温暖记忆的最后一道光,小时候摔倒被扶起的手、饥饿时递过来的土豆……
潘高洁也在打量着妹妹,妹妹刚满十八,正是花朵初绽的年纪。
虽然同样穿着粗布衣衫,脸上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愁绪,但那份属于少女的青涩与饱满,却是自己早已失去的。
潘高园继承了她们妈妈那标志性的杏眼,此刻因为心事显得水蒙蒙的,鼻梁小巧挺直,嘴唇是天然的嫣红,即使不施脂粉也饱满诱人。
她的身形比姐姐略矮一些,却更显玲珑有致,腰肢在粗布衣服下,就算是怀孕依然能看出纤细的轮廓,胸脯因怀孕而显得愈发丰盈,透着一股未经世事完全摧折的青春活力。
姐妹俩坐在一起,一个像被生活打磨得温润却带着裂痕的玉,一个则像尚未完全绽放、花苞已显饱满的花骨朵。
各有各的动人,却也清晰地映照出岁月和际遇的刻痕。
“姐……”潘高园低低唤了一声,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这个动作立刻被潘高洁捕捉到了。
潘高洁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而关切,带着过来人的了然:“有了?”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潘高园点点头,眼眶微微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