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知衍僵在原地，听着那脚步声毫不留恋地远去，直到消失在宫道尽头。
刺骨的寒意此刻才真正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比这冬夜的风雪更冷。
他耗费心血，不惜损伤自身调制药膏，忍着严寒在此苦候，换来的，却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关怀和一份打发人般的赏赐。
连片刻的驻足，一次额外的垂询都没有。
巨大的失落与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镜宸宫—
怜舟沅宁踏入镜宸宫时，宫人们显然十分意外，慌忙跪地迎接。
“凤君呢？”她挥退众人，问道。
“回陛下，凤君殿下……在书房。”掌事宫人知微低声回禀，语气带着小心翼翼。
怜舟沅宁径直走向书房。
推开房门，只见沈复独自坐在窗边，并未掌灯，借着窗外雪光，手里似乎拿着一卷书，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清瘦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孤寂。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起身行礼：“陛下。”
声音疏离，一如这满室清冷。
怜舟沅宁走到他面前，目光扫过书案，上面空空如也，并无生辰宴饮的痕迹，连一碗长寿面都没有。
“今日是你生辰。”她开口，打破沉默。
沈复微微一怔，垂下眼睫：“劳陛下记挂。臣侍戴罪之身……实在……不敢当。”
沈复那句“不敢当”，像是一根细微的冰刺，轻轻扎在怜舟沅宁心上。
书房内没有燃炭火，寒意弥漫，与他话语中的疏离如出一辙。
她看着他清减了许多的侧脸，在雪光映照下，下颌线条绷得有些紧。
怜舟沅宁没有接他的话，目光扫过冷清的书房，最终落在窗台上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小盒上。那是她去年送他的生辰礼，一方他寻觅已久的古砚。
她走过去，打开盒子，指尖抚过冰凉的砚台，声音听不出喜怒：“朕记得，你很喜欢这方砚。”
沈复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依旧垂着眼：“陛下赏赐，臣侍自然珍视。”
“只是赏赐吗？”怜舟沅宁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益远，这里没有外人，你定要同朕这般说话吗？”
沈复猛地抬起眼，对上她深邃的眸子，那里面没有帝王的威压，只有一种深沉的、带着疲惫的探究。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复又低下头去：“臣侍……不知该如何与陛下说话。”
她向前一步，逼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而他周身则萦绕着书房内清冷的墨香。
“你不知道该如何说，那朕来说。”怜舟沅宁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朕气你总以‘凤君’的身份思虑过度，却忘了你首先是沈复，是朕的结发夫君。朕更气你……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拿禁足来惩罚你自己，也……惩罚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