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国望着青石门,眼眶像被林间寒风吹红,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石刻,指腹碾过“忠”字的折角,石屑蹭在掌心,糙得像西线战场的沙。
凹陷的篆文嵌着经年的苔藓,湿凉的触感透过指腹传来,恍惚间竟像触到前辈们染血的甲片——
那些在黑风口浴血的、在断云崖殉国的,他们的铁血气息,仿佛都封存在这石头里。
“走之前,该让前辈们知道,护国军还有人没忘本心。”
他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喉结滚了滚,把到了嘴边的“冤屈”咽回去。
西线弟兄最后冲锋的嘶吼、李三石账本上的血痕、涩军摔碎的玉扳指,还有这些前辈用尸骨换来的北境炊烟,全搅在心里,酸得他鼻尖发疼。
陆云许颔首,玄色衣袍被林间微风掀动一角,露出腰间沙灵剑的剑柄,星砂纹路在微光下泛着细闪。
他虽被护国军高层钉上“叛贼”的烙印,却从未不敬这些埋骨北境的前辈。
那些刻在石上的“守土安民”,不是帅帐里的空话,是真真切切浸过血的誓言,不该被腐朽的蛀虫玷污。
两人掌心同时贴在石门上,陆云许运转八色灵力,温和的木系灵气裹着金系锐光,林卫国则催发土系灵力,与石门的石脉共振。
“轰隆”一声闷响在密林间炸开,惊飞了枝头的夜鸟,石门缓缓向内滑动,尘封多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松烟墨的淡香混着泥土的沉味,驱散了林间的潮湿,像前辈们递来的一杯温酒。
通道狭长幽深,两侧石壁嵌着长明灯,幽绿的光摇曳不定,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灵牌整整齐齐排在壁龛里,桃木牌大多泛着深褐的包浆,有些边缘裂了细纹,像老人手上的皱纹,每一块都刻着姓名与功绩,字迹被松烟墨填过,虽有些褪色,却依旧清晰:
“护国军统领陈锋,戍边三十年,战死黑风口,斩敌寇三千”、“先锋官陈策,率三百将士阻敌于断云崖,箭矢尽绝后持剑肉搏,全员殉国”
……
陆云许放慢脚步,目光扫过“陈策”的灵牌,指节动了动——
去年他在断云崖加固防线,曾见过崖壁上嵌着的残剑,剑格上刻着“策”字,想来便是这位先锋官的遗物。
林卫国则在“陈锋”的灵牌前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牌沿,低声道:
“陈老统领是我入门师父,他常说,护国军的剑,只能对着外敌。”
两人神色庄重,连呼吸都放轻,生怕惊扰了这些沉睡的忠魂,长明灯“噼啪”的燃烧声,成了通道里唯一的动静。
走到通道中段,林卫国对着右侧石壁轻声唤:
“月萱,出来吧。”
那处石室的石门与石壁同色,若非他指尖点在一处极浅的刻痕上,旁人绝难发现。
话音刚落,石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道纤细的身影钻了出来,正是林月萱。
她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裙摆打了两处整齐的补丁,针脚细密,是她自己缝的;
头发用根磨圆了的木簪束着,碎发贴在鬓角,带着点刚哭过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