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雅的推演是指挥官冰冷而精准的指令,是于混沌中强行开辟的理性航路。而零的“同调”,则截然不同。那不是构建,不是计算,不是对抗,而是……融入,是倾听,是感受,是试图去理解这片疯狂本身那破碎不堪的“心跳”。
当肖雅的声音在频道里冷静地报出坐标与频率,当林默的真言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坚定,当秦武燃烧的生命如同即将爆裂的恒星——零,闭上了眼睛。
她放弃了所有形式的外在防御。能量护盾?在如此层级的规则风暴面前形同虚设。闪避?整个空间都在扭曲,无处可避。她将自己彻底敞开,如同一个不设防的受体,暴露在这片由深渊能量、守门人残梦、同伴信念与荆岳恶意交织成的、沸腾的信息汤池之中。
【同调……开始。】
这不是一个主动发起的技能,更像是一种被动的、极致的接纳。她的“同调回响”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和深度,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不再寻求控制,不再试图模仿,而是纯粹的……连接。
首先涌来的,是“深渊”。
那并非纯粹的、抽象的“恶”或“混乱”。在零无限放大的感知中,它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嘶吼着的“虚无意志”。它渴望吞噬,渴望同化,渴望将一切有序归于沉寂。它没有逻辑,只有本能,如同宇宙尺度的饥饿感,带着令人心智冻结的冰冷与纯粹的否定。能量的乱流在零的感知中,化作了无数扭曲的、尖啸的黑色触须,它们撕扯着规则的结构,发出刺耳的、足以让灵魂崩坏的噪音。仅仅是接触到这股意识的边缘,零就感觉自己的存在仿佛要被彻底稀释、消融在这片永恒的黑暗里。
痛楚?不,那是一种比痛楚更可怕的存在性危机。她的“自我”边界开始模糊,记忆的碎片(那些她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关于过去的点点星光)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黑色的潮水彻底冲走。
她不能抗拒。同调的本质,是共鸣,而非排斥。她强迫自己放松那濒临崩溃的精神壁垒,让自己沉入这片冰冷的、嘶吼的黑暗。她不再试图去“听清”那噪音,而是去感受其“节奏”,那毁灭欲望背后,某种空洞而重复的脉动。她像一片羽毛,在风暴中飘荡,不去对抗风,而是试图理解风的形状。
然后,她触及到了另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弦音”。
是“守门人”。
那沉睡的、庞大的意志,如同埋藏在狂暴海洋深处的、一座古老山脉的基石。它的“声音”几乎被深渊的咆哮完全覆盖,但零捕捉到了。那是一种无比沉重、无比疲惫的悲伤,夹杂着亿万年孤独守望的沧桑,以及……某种未竟的、近乎执念的责任感。这残存的意识不再是完整的思维,而更像是一段不断循环播放的悲壮旋律的碎片,是这座“牢笼”本身的叹息。它在无意识地抵抗着深渊的侵蚀,维系着王座之厅最后的结构,但其力量正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零小心翼翼地,将自身同调的频率,向这悲伤的旋律靠近。她不敢用力,生怕这微弱的联系会因她的触碰而彻底断裂。她仿佛在用手轻轻抚摸一头濒死巨兽的伤口,传递去的不是力量,而是一种无声的陪伴与理解:“我知道你的痛苦,我知道你的坚守……你,并不孤单。”
这微弱的连接建立起来,如同在狂风暴雨中牵起了一根蛛丝。通过这根蛛丝,零能更清晰地感受到深渊冲击在“牢笼”壁垒上的震颤,也能感受到守门人残念那无意识的、本能的抵御节奏。
但这还不够。深渊太强,守门人太弱。平衡的天平依旧在不可逆转地倾斜。
零做了一个更为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举动。她尝试着,将同调的触角,分出了一缕,主动探入了那狂暴的“深渊波动”本身。
不是去对抗它的毁灭意志,而是去寻找……那构成这片毁灭的、无数被吞噬、被扭曲的“碎片”中,是否还残留着一丝……“平静”?
这无异于在焚化炉中寻找一片尚未着火的雪花。她的意识刚一深入,就被无数狂暴、痛苦、充满憎恨的碎片意识裹挟、冲击。那是无数被深渊吞噬的文明、生命、乃至规则概念留下的最后残响,它们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毁灭交响乐中最刺耳的和声。零的意识如同被丢进了精神的绞肉机,瞬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极致痛苦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溢出。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不规则的、如同电路烧毁般的暗红色纹路,那是深渊能量正在侵蚀她实体的表征。她的眼角、耳孔,也开始渗出细细的血线,与肖雅的口鼻溢血交相呼应,只是成因截然不同。
“零!” 林默感知到她精神状态的急剧恶化,真言领域试图向她这边延伸,提供庇护。
“不…不要!” 零在精神链接中尖叫,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别干扰我…频率…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