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那台20寸的松下彩色电视机成了绝对的主角。相较于国内常见的9寸、12寸黑白电视机,这庞然大物带来的视觉冲击是颠覆性的。当闵政南接通电源,调出清晰的彩色画面时,连见多识广的林翰文都忍不住推了推金丝眼镜,凑近了些看。
“哎哟,这颜色!真鲜亮!跟看小人书似的!”岳母苏文瑾围着电视机转了两圈,啧啧称奇,“政南,这大家伙,费电吧?”
“妈,还好,日本的东西,做得精细,相对省电。”闵政南笑着调整天线,屏幕上正播放着译制片《大西洋底来的人》,麦克·哈克斯顿的泳姿在彩色画面里更具科幻感。
旁边,另一件“稀罕物”——那台单门夏普冰箱,也安静地开始工作,发出轻微的运行声。苏文瑾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一些需要保鲜的食材放了进去,摸着那冰凉的外壳,脸上是止不住的欢喜:“这下可好了,菜啊肉啊能多放两天,不用天天往菜场跑了。政南,还是你想得周到。”
林雨兰抱着已经会踉跄走路的儿子闵星龙,指着电视机里五彩斑斓的画面,柔声教着:“星龙,看,电视,彩色的电视。”小家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似乎也被这新奇玩意儿吸引。
看着家人脸上满足的笑容,闵政南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接下来的重头戏,是那辆黑色的奔驰w126。
当闵政南提出要教林翰文开车时,这位昔日沪上滩呼风唤雨的资本家,竟露出了几分少年般的局促与兴奋。
“我?开这个?我行吗?”林翰文摸着光滑冰凉的车门把手,语气里带着不确定,眼底却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
“爸,不难,比管理公司简单。”闵政南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示意岳父坐到旁边,“来,我先带您熟悉一下。”
车子缓缓驶出愚园路,开向车辆相对稀少的街区。闵政南讲解得极有耐心,油门、刹车、离合器、换挡、看后视镜……林翰文学得认真,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开始,车子难免熄火、顿挫,但林翰文到底是聪明人,很快便摸到了门道。
“对,慢抬离合,轻给油……好,稳住方向……爸,您这上手速度,比我当年快多了。”闵政南适时地鼓励着。
林翰文紧绷的嘴角渐渐松弛,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掌控这样一个钢铁机器,飞驰在熟悉的街道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仿佛连带着那颗在过往岁月中被磋磨得有些沉寂的心,也重新注入了活力。
几天后,林翰文已经能在闵政南的陪同,稳稳地将车从愚园路开到位于外滩附近的外贸公司楼下。
当他推开车门,穿着笔挺的毛料大衣,锃亮的皮鞋踏上地面时,瞬间吸引了公司门口所有职工的目光。这年头,小轿车本就是稀罕物,何况是这样气派的进口奔驰。
“林老板,这……这是您的车?”相熟的副经理瞪大了眼睛,围着车子转了一圈,满脸不可思议。
“林老板,您这可太厉害了!这车真气派!”
“是啊是啊,哪来的啊?”
众人七嘴八舌,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林翰文努力维持着平日的威严,但眉宇间的自豪却怎么也掩不住,他轻轻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用一种尽量平淡,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清的语气说道:“哦,是我家姑爷,政南,从香港那边弄回来,非说我年纪大了,骑自行车上下班太累,孝敬我的。我说不要,年轻人,就是爱乱花钱。”
这话一出,更是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