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镇一中外,那栋独门独户的青砖瓦房在夜色中静默矗立。
屋内阴影一阵扭曲,无声无息地,一个山羊大小、皮毛油亮得反常的黄皮子钻了出来,人立而起。正是“黄老爷”。它那双绿豆小眼在灯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敬畏,渴望,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它试图像往常一样幻化,周身雾气缭绕,身形抽动,最终凝成一个约莫一米五高、轮廓模糊、尖嘴猴腮的小老头虚影,之后变回黄皮子本体,沮丧地垂下脑袋。
闵政南眉头拧紧,放下擦脸的毛巾,声音沉了下来:“还没成?这么久了,连个囫囵形都化不利索!你这‘老爷’的名头,是叫着玩的?”
黄老爷被训得缩了缩脖子,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吱吱”声,两只前爪焦急地比划着。通过精神链接,闵政南明白了它的意思:不是它不努力,是讨封的对象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也没十足的把握。
“有了人选不早放屁?”闵政南语气不耐,但眼神里的厉色稍缓。他对这些跟着自己的“老伙计”,终究是硬不起心肠,“谁家?怎么回事?过程!”
黄老爷赶忙“吱吱”解释起来。它选中的是镇子最西头,紧挨着乱葬岗的那片贫民区里,老孙家的小儿子,孙石头。那小子命格奇特,八字轻,阳气弱,容易通阴,但又偏偏心地纯良,有一口未曾被世俗污染的“真言气”。这种人是讨封的最佳对象,成功的几率最大。黄老爷暗中观察他很久了,几次想上前,都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
“瞅你那点出息!”闵政南骂了一句,心里却有了计较。他闵政南的兽宠,卡在这化形的门槛上这么久,像什么话!“行了,指路。我亲自去。”
夜深人静,玉泉镇西头早已陷入一片死寂。这里的房子低矮破败,多是土坯茅草顶,与镇中心的青砖瓦房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煤灰、劣质煤烟和垃圾堆特有的酸腐气味。
闵政南按照黄老爷的指引,悄无声息地来到一户几乎快要塌掉的土坯院墙外。院墙豁了口,能清晰看到里面三间低矮的、窗户糊着破油纸的茅草屋。屋里黑漆漆的,早已熄了灯,但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好几个人的呼吸声,还有孩子压抑的咳嗽。
就是这儿了。老孙家,光棍老孙头带着老娘、一个傻弟弟和三个半大孩子挤在一起,家徒四壁,是镇上出了名的困难户。孙石头就是他家的老幺。
闵政南没有翻墙,而是绕到前面,拍了拍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屋里一阵窸窣慌乱,好半天,一个苍老警惕的声音颤巍巍地问:“谁…谁啊?” “老乡,开开门,打听个道儿。”闵政南声音放平缓,尽量不吓到里面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门栓被拉开,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披着破棉袄的老太太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头,浑浊的眼睛在月光下充满惊惧地看着门外高大的人影。“你…你找谁?”
“老人家,别怕。”闵政南借着月光,能看到屋里炕上挤着好几个黑乎乎的人影,都惊恐地朝外望着。“我姓闵,住镇东头。有点事,想跟您家商量一下,关于石头那孩子的。”
一听是镇东头的“体面人”,又提到小孙子,老太太稍微放松了点警惕,但还是没让开门:“啥…啥事啊?石头他睡了…”
“是好事。”闵政南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五张崭新的一元纸币。“这点钱,您先拿着,给孩子买点吃的,算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