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镇的黑市,闵政南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穿梭在狭窄的巷道里,与几个眼神闪烁、低声交谈的人影完成了几次迅速的接触。当他再次走出来时,怀里揣着的已不再是现金,而是几张比现金更紧俏、更“硬”的票证——工业券,糖票,还有几张印着特殊标识的酒票。
供销社的柜台依旧冰冷,玻璃柜面下陈列的商品带着一种计划经济的刻板。穿着藏蓝色售货员制服的中年女人耷拉着眼皮,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直到闵政南将那张印着“特供”字样的酒票和厚厚一沓钱拍在柜台上。
女人的眼皮撩了起来,惊讶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穿着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眼神却冷冽得不像乡下小伙子的年轻人。她没多问,转身从后面锁着的柜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四瓶白瓷瓶、红飘带的茅台酒。
“拿好了,摔了可没处赔。”女人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这年头,能弄到这玩意儿还面不改色的,绝不是一般人。
闵政南用旧报纸将四瓶酒仔细包好,塞进背篓,转身离开。售货员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没敢把心里的嘀咕问出来。
回到张广才岭深处,推开木门,老赵头正就着窗棂透进来的光,仔细地擦拭保养他那杆老旧的猎枪,每一个零件都擦得油光锃亮。屋里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和淡淡的烟草气。
“回来了?”老赵头头也没抬,声音沙哑。
“嗯。”闵政南将背篓放下,取出那四瓶用报纸包着的茅台酒,轻轻放在炕桌上。
老赵头擦拭枪管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那熟悉的瓷瓶和红飘带,又落在闵政南平静无波的脸上。他放下枪管,伸出粗糙得像老树皮的手,拿起一瓶酒,摩挲着冰凉光滑的瓷瓶,标签上“贵州茅台酒”几个字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的分量。
“茅台……”老赵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他深深吸了一口酒气,像是要吸进肺腑深处去品咂那份遥远而珍贵的滋味。“小子,有心了。这玩意儿,可不好弄。”
他拧开瓶盖,一股浓郁醇厚、带着特殊酱香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屋里的草药味。他也没找杯子,对着瓶口深深吸了一口酒香,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陶醉的神情,随即又小心翼翼地将瓶盖拧紧。
“好酒啊…有些年没闻过这个味儿了。”老赵头感叹一声,将酒瓶小心地放回桌上。他没有立刻收起,而是重新看向闵政南,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要透过他的皮肉,看清他骨头里刻着的野心。
“小子,”老赵头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洞悉,“这茅台,是给我这老头子的送行酒,还是…你小子另有所图?”
他顿了顿,用烟袋锅子虚指了指窗外连绵的群山:“这张广才岭,是好地方,养人,也养兽。可我看得出来,这里的山鸡野兔,狍子野猪,甚至那熊瞎子…都快不够你折腾了。你这狼崽子,眼里盯着的,是更深的林子,更大的家伙吧?”
闵政南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看着老赵头,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
老赵头嘿嘿笑了两声,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老子没看错你。你这崽子,心野,骨头硬,是块打猎的好料,但也是头拴不住的烈马。这张广才岭的浅山,是留不住你了。”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和诱惑:“怎么样?小子,有没有胆子,跟老头子我,往更深了走走?”
闵政南眉梢微动:“去哪?”
“顺着这道山梁子,一直往东,跨过好几道大江,钻老林子,走没人烟的小道,”老赵头的声音带着一种远行的豪迈,“去长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