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谁?!”闵忠厚的声音嘶哑,“你那个好弟弟!闵政南!”
“爹!你疯了?!”闵政东跳起来,“他刚用蛇吓妈!你还去找他?!他…他恨不得我们都死绝了!”
“不去找他,眼睁睁看着你妈烧死吗?!”闵忠厚猛地咆哮起来,唾沫星子喷了闵政东一脸,“他是你亲弟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他总不能看着他亲妈死吧?!”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和绝望。
他不再理会儿子儿媳,踉跄着冲出堂屋,冲出院门,当他终于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地到闵政南家时,木屋的门开着,篝火的光晕勾勒出里面温馨的剪影:闵政南正用粗糙的大手削着木签,闵小玲在煮着野菜汤,锅里飘出香气,闵政北则趴在干草铺就的“床铺”上,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这温暖平静的一幕,却像最锋利的刀子,狠狠扎在闵忠厚的心上!他的儿子,女儿,该在那个破败却“完整”的家里。
屋内的闵政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精准地锁定了树影下那个狼狈佝偻的身影。
闵忠厚看到儿子出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踉跄着向前几步,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小…小南…你…你救救你妈吧!”
闵政南面无表情,声音冷得像冰:“我妈?她不是刚刚回去吗?”
闵忠厚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老脸涨得通红,又迅速转为惨白。他扑通一声,竟是直接跪倒在了木屋前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小南!爹错了!爹给你磕头了!”闵忠厚涕泪横流,额头重重地磕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都是你妈的错!是她鬼迷心窍!是她想卖小玲!是她逼你!爹…爹没用!爹管不住她啊!” 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昏迷不醒的妻子,试图用这种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唤起儿子一丝怜悯。
“爹知道…知道你现在本事大了…不认这个家了…爹不怪你!爹只求你…看在…看在你妈生养你一场的份上…救救她吧!”闵忠厚抬起磕破皮、沾满泥污的额头,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她…她被你…被你那条蛇吓坏了…高烧不退…赤脚医生都不敢给看…说…说是招惹了山里的东西…要送镇医院…可…可家里…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啊!小南!爹求你了!给她条活路吧!爹以后…以后一定好好管着她!再也不让她作妖了!分家!分得干干净净!我们老死不相往来!爹发誓!”
闵政南沉默了许久。晚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篝火在他眼中跳跃,映照不出半分暖意。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穿过寒风的冰棱:
“生养之恩?”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生我,是为了给大哥当垫脚石。养我,是为了把我卖给寡妇换彩礼。”
“这恩,太重了。我还不起。”
闵忠厚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闵政南不再看他,转身走进木屋。片刻后,他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两张崭新的十元钞票。
“去卖血吧。”闵政南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正好去镇医院卖血,看看你大儿子能救她不。带她去镇医院顺路。”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针,刺入闵忠厚浑浊的眼底:
“你们的生育之恩从你们要把我卖了那一刻已经没了。”
“从此以后,你死还是她死,与我无关,不要再来找我,希望你要点脸。”
“你们是死是绝,也与我无关。”
“再敢踏进这屋一步”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木屋阴影中某个盘踞的、若隐若现的暗褐色身影。
“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