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在案上持续震颤,表面泛起细密裂纹。陈墨指尖轻压铃壁,震感自掌心直透臂骨。他未起身,只将笔搁下,左手探入腰牌夹层,取出一枚微型竹管,倾倒出半粒灰白色粉末。粉末落入铜铃空腔,顷刻融化,铃身嗡鸣加剧。
他抬手一掷。
铜铃破窗而出,划过夜空,坠向西仓假库方向。几乎同时,远处传来闷响,水压机关启动,地下暗渠的水流瞬间冲开闸门,灌入通风井道。三道黑影正撬开砖墙,突觉脚下地面震动,湿泥翻涌,一人失足跌入井口,绊线被触发,铁索自墙内弹出,将其左腿绞住。
慕容雪伏于高台,目光扫过三人装束。领头者腰间佩刀未出鞘,右手却紧攥一卷油纸——正是柳如烟放出的伪图副本。她抬手轻挥,埋伏在四周的护庄队悄然合围,火铳已上膛,枪口对准墙洞。
“动手。”
火把骤然点亮,十余名护庄队从暗处跃出,长矛直指三人咽喉。领头刺客反手欲撕图纸,楚红袖早已在墙内布设粘胶丝网,纸卷刚动,便被牢牢黏住。第二人拔刀格挡,刀锋未及出鞘,一支弩箭破空而至,钉入其右肩,力道精准,未伤要害。
第三人身法最快,转身欲逃,却被耶律楚楚预先布下的琵琶弦绊倒。弦线细如发丝,却淬有麻药,划破衣袖即渗入皮肤。那人踉跄几步,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三人皆未死,亦未重伤。
慕容雪亲自上前,取走油纸卷,又从领头者怀中搜出一枚铜牌,刻着“漕运司七品押官”字样。她冷笑一声,命人将三人押入地牢,不得施刑,不得断水食。
陈墨已在地牢外等候。
他未进牢房,只站在廊下,听李青萝查验俘虏状况。三人指尖泛青,舌苔微黑,确系长期接触乌头碱所致。李青萝取出银针探其脉,又以曼陀罗汁滴入眼瞳,瞳孔剧烈收缩。
“可试药。”她道。
陈墨点头。李青萝从耳坠中取出一粒药丸,碾碎溶于水,喂入领头者口中。药性发作极快,此人呼吸渐重,肌肉松弛,意识模糊。
审讯开始。
陈墨不问火药,不问图纸,只问:“接头地点?”
俘虏眼皮颤动,嘴唇微张:“三更……灯塔……铁锚。”
“谁等你?”
“胡七……带匣……换图。”
“图送去何处?”
“北上……兵部……密奏。”
陈墨不再追问,转身离去。李青萝继续守在牢中,监测药效,防止其猝死。
半个时辰后,柳如烟赶到书房。她袖中算盘轻响,将一本薄册放在案上。封面无字,内页却密密麻麻记录着城北码头近月租赁交易。
“灯塔。”她开口,“三日前,李玄策名下管事出面,租下废弃灯塔七日,租金由赵明远旧部胡七支付,白银五十两,现款交易,无票据。”
陈墨翻开册页,目光停在一行小字:“租约注明‘仅供晾晒渔网’,不得生火,不得留宿。”
“他们违了约。”柳如烟道。
陈墨合上册子,递还给她:“查灯塔周围三日内所有进出船只,尤其无旗、无货、未报关者。”
柳如烟颔首离去。
次日清晨,耶律楚楚带回追风隼。鹰爪上缠着一小片布条,深褐近黑,似是船帆残片。她将布条置于灯前,又取出香囊,倒出微量磷粉,撒于其上。磷粉遇布即显微光,勾勒出模糊轮廓——一艘三桅船,船尾刻有残缺编号“楚-六”。
“昨夜我放隼低飞侦察。”耶律楚楚道,“灯塔内有炊烟,塔窗用黑布遮蔽,但夜间曾闪过火铳金属反光。塔底铁锚旁停有一船,无旗号,船身刷漆新旧不一,显系伪装。”
陈墨取过布条,指尖摩挲纹理:“不是普通帆布,是防水油绸,江南官船专用。”
“他们用官船运私货。”楚红袖站在门边,左臂义肢轻叩门框,“漕运司近年淘汰旧船,这批油绸本应销毁。”
陈墨起身:“查这艘船的报关记录。”
苏婉娘已在账房等候。她调出三日前的漕运文书,逐条核对。片刻后,她指向一条记录:“楚州盐运船‘顺安六号’申报离港,载粗盐三百石,目的地为扬州仓。但扬州仓回执未到,且该船未按例在中途三处驿站签到。”
“船呢?”陈墨问。
“据码头守卫称,昨夜子时,有一船靠岸卸货,但未见盐袋搬运,只抬下数个木箱,由四名黑衣人接管,运往灯塔方向。”
陈墨沉默片刻,道:“备船,我要去码头。”
“你不能去。”慕容雪立刻反对,“若你是诱饵,他们正等你现身。”
“我不露面。”陈墨道,“但必须确认船上是否有密信。”
慕容雪思索片刻,道:“我带人伪装成漕丁,趁换岗时登船搜查。”
“带上苏婉娘。”陈墨补充,“她认得赵明远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