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余烬尚未散尽,医庐窗纸上那抹微光已悄然熄灭。陈墨立于技枢院廊下,手中握着一枚嵌有盲文的银簪,指腹摩挲过凸点,片刻后将其收入袖中。他转身步入工坊,铁锤敲打声戛然而止,众工匠停手肃立。
“今日起,专设机关臂组。”陈墨将图纸铺于案上,墨线勾勒出臂骨结构,关节处标注竹齿轮与金属轴的咬合点,“目标不是补缺,是再造。”
楚红袖坐在角落,左袖空荡垂落。她抬眼,声音冷硬:“我还能画图,不必靠铁臂撑场面。”
“李青萝双目失明,如今能辨药色。”陈墨从腰牌夹层取出一片冰蚕丝,置于灯下,“她靠的不是眼,是推演。你靠的也不该只是手。”
胡万三上前一步,扳指在案角轻转,目光落在图纸上:“承重是个难题。竹轴易裂,铁轴生锈,若用鲸油浸润关节,或可延缓腐蚀。”
“用鹰羽。”耶律楚楚低声开口,指尖轻点图纸外甲部分,“追风隼爪骨中空,轻而韧。若仿其形制,减重三成。”
柳如烟解下腰间琵琶,抽出一根弦线,递上前:“此弦柔韧,拉力胜铁丝,或可作传动索。”
陈墨接过弦线,拉扯数下,点头:“以琵琶弦为引,鹰羽为甲,鲸油为润,三者合一。目标三化——轻量化、模块化、可战化。”
楚红袖未动,目光扫过图纸角落一行小字:“梅花连弩接口预留位?”
“战时需快。”陈墨道,“若臂能持弩,何须换手?”
她终于起身,走向铁台。工匠递上首具原型,铁臂泛着青灰冷光,五指蜷曲如鹰爪。她沉默片刻,将断肢套入接口,皮带束紧。
第一试,抬手。
剧痛自肩部炸开,她额角渗汗,手臂僵直难动。陈墨示意停手,转头唤人:“取曼陀罗凝胶来。”
李青萝所制药膏敷上断肢,麻木感渐起。再试,抬手微颤,却终能平举。
第二试,握拳。
琵琶弦牵引五指收拢,动作迟滞半息,指节咔响,炭笔被捏碎。她咬牙,再握,笔杆歪斜划出两道墨痕。
“写什么?”陈墨问。
“墨家。”她声音发紧。
他执起她右臂,引导机械指落下。一笔一划,缓慢而稳。墨字成形,笔迹虽拙,却清晰可辨。
突然,机械指抽搐,炭笔断裂。她猛然抬臂,铁指张开,残笔坠地。
“这不是手臂。”她低吼,“是枷锁!”
她抬臂欲砸向铁台,陈墨伸手扣住关节锁扣,力道未松:“你若毁它,便是认输。”
她喘息,铁臂悬在半空,指节微微颤抖。
“再试。”他说。
她闭眼,深吸,缓缓将手臂收回。指尖轻触桌面,重新夹起半截炭笔。
这一次,动作依旧迟缓,但五指收合流畅,笔尖稳稳写下“墨”字。最后一笔收锋,铁指未颤。
工坊内无人出声。胡万三低头记录,笔尖顿了顿,在“神经接口”一栏写下:“凝胶可缓痛,然响应仍滞。建议改用多点压感传导。”
耶律楚楚取出鹰笛,靠近机械臂,吹出短促音阶。铁臂五指微动,似有感应。她记下频率,未言。
第三日,霹雳车组装开启。
主架已成,投石臂需校准三十六颗螺钉,误差不得过发丝。老匠师持扳手欲上,陈墨抬手止住。
“今日,由楚红袖完成。”
众人侧目。有人低语:“铁臂怎比人手?若拧错一颗,火药匣倾覆,整台车尽毁。”
楚红袖立于车前,机械臂接口已换新皮带,内衬敷药膏。她深吸,将铁臂接入工具槽,五指张开,夹起第一颗螺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