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文远带人换的轴承。他没见过你当年图纸,只凭现场拆解,重绘了三套方案,最终选了最省料的一种。你若今日去看,那水车已非你所造之物,但它仍在转。”
他转向众人:“技术不是古董,它必须活着。活着,就意味着变化。我不怕它被改,只怕它被锁死。”
王伯嘴唇动了动,终未再言。
陈墨取出火折子,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纸。纸上密布公式与结构图,封皮题着《核心配方总纲》。他当众点燃一角,火焰迅速吞噬纸页,灰烬飘落于地。
“原件已毁。副本将交由《传灯录》保管,双人共掌,三日轮阅。任何人查阅,须登记姓名、时辰、目的。若有人私抄外传,不罚其人,只将其所传之术,公之于众。”
众人震惊。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偷来的技术,毫无价值。因为真正的技术,永远在前进。你们偷走的,只是昨天的影子。”
他话音落下,场中寂静。片刻后,林文远出列,单膝跪地:“弟子愿立誓:师之所授,我辈必传之天下,不藏私,不畏险,不使一技断于我手。”
其余六人陆续跪下,齐声复诵。
陈墨未扶,只从怀中取出那张经络图,铺于案上,以朱笔圈出“冰蚕丝引毒”路径。“此方未成,正需你们共研。今日起,设七日轮值制。每七日,一组学子主导一项技术优化,失败不罚,成功记名。首题——目疾解毒方迭代。”
林文远起身,双手接过图纸。指尖触到“鹰尾符号”时,微微一顿。
“若终不可解?”他抬头。
陈墨望向医庐方向:“那就让一百个林文远继续试,直到光明重现。”
集会散去,学子陆续离场。林文远行至门边,忽觉袖中微沉。他未察觉,方才拆解模型时,一枚齿轮滚落,被他俯身拾起,无意识藏入袖袋。此刻,那齿轮紧贴手腕,带着体温。
另一人走过学堂神龛,停下。龛中无神像,只供着一只药杵,是李青萝常用之物。他默默将一盏油灯点亮,又取纸笔,写下八字:“技脉所系,如师在堂”,贴于龛侧。
陈墨立于密室窗前,见此一幕,未动。他手中握着一枚竹片,是早年农官司所用,上面刻着同样的“鹰尾符号”。他将竹片与经络图并置,光线穿透纸背,符号完全重合。
他取出《传灯录》,翻至首页,在“发明者”栏写下“李青萝”,在“传承者”栏写下七人姓名,最后,在“使命”一栏,添上一句:
“技术不亡,因有人愿传。”
他合上册子,银簪仍插于纸页。窗外,风拂过院中竹林,发出细碎声响。一名学子正低头快步走过,袖中齿轮微微滑动,抵住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