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开,李氏动作随之而至。
第三日清晨,庄外流言四起。有说陈氏铁器掺沙,不堪重用;有说新犁犁不开硬土,反伤耕牛;更有佃农聚于田头,手持旧犁,声称“宁用祖传的,不碰贼造的”。
陈墨未出面。
午时,校场中央摆开两张长案。左案陈列拆解后的t-9型铁犁部件,右案堆满算筹与账册。老铁匠当众取来一具新犁,逐一拆解,报出每件用料:生铁三斤七两,铜钉十二枚,接口处加锰钢片半钱。苏婉娘坐于案侧,翡翠算盘珠响如雨,三息内核算出成本,与标价分毫不差。
围观农户渐静。
陈墨下令:“田间比武。”
两片田并列,土质相同,深度一致。旧犁由两名壮汉牵引,新犁由一人操控。牛蹄起落,犁铧翻土。半日未到,新犁已耕完三亩,土层均匀,沟线笔直;旧犁仅行一亩,深浅不一,累倒一头牛。
农户围上新犁,伸手摸接口,问:“这铁,真不会断?”
“断了,换。”陈墨说,“接口编号t-9,技枢院登记在册,坏一件,补一件。”
有人试推,轻便省力,笑出声来。孩童奔走相告,老农蹲下细看犁底,发现刻有“陈氏工造”四字,还有一行小字:“可拆可换可修。”
比武结束,人群散去。一孩童拾起遗落的犁片,背面t-9刻痕清晰。他不知其意,只觉形状有趣,将其插入田埂泥中,双手扒土,模仿犁地动作。
陈墨立于高台,望见此景,未语。
他转身走向技枢院,途中遇苏婉娘。她递上新报:“徽州道第三批原料已启运,伪装成茶砖车队。另,算盘指南针偏了两度,学生说……可能是珠串里的磁石磨损。”
陈墨点头,将报文收入袖中。
入夜,他照例前往账房。未进屋,先听窗内动静。算筹轻响,笔尖划纸,有人低声核对:“……焦炭配比记录完整,鹰哨报温日志归档,第三批铁件编号t-9-047至t-9-050,入库。”
他转身离去,未踏入一步。
行至书院,见新生名录摊开于案。他从腰牌暗格取出最后一枚金穗稻种,放入首册夹层。指尖触到一片硬物——是那片焦布,半枚狼头纹依旧清晰。
他未取走,只将名录合上。
次日黎明,五十具铁犁装车完毕。陈墨亲临校场,见老铁匠蹲在车旁,手抚犁身,喃喃:“这接口……竟比榫头还牢。”
“不是榫头。”陈墨说,“是标准。”
老铁匠抬头:“标准?”
“以后所有铁器,都按这个尺寸做。”他说,“坏哪件,换哪件,不用问人,不用等匠。”
老铁匠愣住,半晌才点头。
车队启程,驶向各乡。陈墨立于高台,见远处驿道尘烟再起。一名学子肩扛木箱奔来,箱角刻着“荆湖水利”四字。他正欲下台,忽觉袖中腰牌微震。
低头,硝酸甘油瓶的封口处,一道新划痕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