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的眼神暗了下去,她往密林深处望了望,声音压得极低:“陛下……快不行了。太医院的人被挡在寝宫外,现在宫里说了算的,是李丞相。”她突然抓住沈醉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布料里,“他要立三皇子为帝!那个才八岁的孩子,不过是他手里的傀儡!”
山风突然变急,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人脸上。沈醉望着赵氏眼底的疯狂,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密信——字迹潦草,只写着“李党欲动,宫墙有变”八个字。那时他以为是危言耸听,此刻才惊觉,原来暴风雨早已在皇城上空酝酿。
“我凭什么信你?”沈醉的指尖在玉佩上摩挲着,“一个冷宫弃妃,突然跑到这荒山里,说的话能当真?”
赵氏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解开后,露出块巴掌大的龙纹令牌。“这是先帝赐给我父亲的,能调动京畿卫。”她将令牌往沈醉面前一推,“李嵩搜遍冷宫都没找到的东西,现在给你。够不够证明我的诚意?”
沈醉盯着令牌上的暗纹,那是皇室宗亲才有的标记。他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子:“宸妃娘娘倒是舍得。就不怕我拿了令牌,转头把你送回李嵩手里?”
“你不会。”赵氏的眼神异常坚定,“沈将军的儿子,不会看着大胤江山落在奸贼手里。何况……”她看向林晚星,目光柔和了些,“你身边这位姑娘,眼神干净得像初雪。跟着这样的人,心术不会坏。”
林晚星的脸腾地红了,往沈醉身后缩了缩。沈醉瞥了她一眼,转而对赵氏道:“往哪走?”
“翻过前面那座山,有处废弃的驿站。”赵氏扶着树站起身,动作还有些踉跄,“我安排了人在那里接应。拿到东西,你们就能知道李嵩的全部计划。”
沈醉颔首,转身将林晚星扶上马鞍,自己牵着缰绳走在前面。赵氏跟在后面,望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忽然轻声道:“沈将军要是还在,看到你这样,一定会很欣慰。”
沈醉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暮色彻底吞没山道时,林晚星忽然发现,沈醉握着缰绳的手上,那枚“慎”字玉佩正泛着温润的光,像是有什么秘密在玉皮下蠢蠢欲动。
风里传来远处犬吠,夹杂着马蹄声。沈醉猛地抬手示意停下,指腹在唇边比出噤声的手势。林晚星屏住呼吸,听见黑暗里有人影正沿着山道往这边来,脚步声杂乱,还带着铁器碰撞的脆响。
“是李嵩的人。”赵氏的声音发颤,往沈醉身后躲了躲,“他们追来了!”
沈醉将林晚星往密林里推了推,长剑再次出鞘。月光恰好从云缝里漏下来,照亮他眼底的寒意。“躲好。”他对林晚星说完,转而看向赵氏,“不想死的话,就跟上。”
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剑光劈开夜色的刹那,林晚星看见他披风上的寒鸦仿佛活了过来,随着他的动作在黑暗里振翅欲飞。她抱紧怀里的狐裘,忽然想起出发前沈醉说的话——有些债,总得有人去讨;有些血,总得有人来偿。
山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将兵器碰撞的脆响和惨叫声远远抛在身后。林晚星望着沈醉在月光下穿梭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相遇,或许从很多年前就已注定——从沈父在雁门关救下那个少女开始,从那枚刻着“慎”字的玉佩离开皇城开始,从他们踏上这条通往风暴中心的山道开始。
雪,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