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蜷缩在镇口老槐树的虬结根须间,喉间的腥甜还未散尽。昨夜从乱葬岗逃出来时,天机阁的“牵机”毒虽被回魂针压下,却像条冬眠的蛇,时不时在经脉里钻刺,疼得他指尖发颤。他刚用最后半块干粮换了碗劣酒,酒液入喉时,竟尝出些微苦杏仁味——有人在酒里下了“锁灵散”,专门克制玄门修士的真气。
“啧,这年头想喝口干净酒,比杀天机阁的走狗还难。”他将空碗往地上一掼,陶片四溅时,眼角余光瞥见街对面的绸缎庄里起了骚动。
一个穿青布衫的少年正被三个壮汉按在柜台上,为首的刀疤脸揪着少年的发髻,将他的脸往算盘上撞:“小杂种,敢偷张掌柜的云锦?今儿不卸你一条胳膊,老子就不姓王!”
少年咬着牙不吭声,额角撞出的血顺着鼻梁往下淌,滴在靛蓝色的绸缎上,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沈醉本不想多管闲事,他现在自身难保,每分力气都得留着应付随时可能追来的天机阁杀手。可当他看见少年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半块玉佩时,瞳孔突然一缩。
那玉佩的纹路,和惊蛰留下的木盒边角刻痕一模一样。
刀疤脸见少年倔强,怒从心头起,抽出腰间的短刀就要往少年胳膊上剁。寒光落下来的瞬间,一道更快的影子斜刺里冲了出来,只听“呛啷”一声,短刀被什么东西撞得脱手而飞,钉在对面的酒旗上,旗面簌簌发抖。
刀疤脸愣了愣,才看清挡在少年身前的是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眉眼间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懒,可那双眼睛却冷得像淬了冰。“哪来的野狗,敢管老子的闲事?”他啐了口唾沫,挥拳就往沈醉面门打去。
沈醉没躲。就在拳头距他鼻尖三寸时,他突然偏头,手肘如铁鞭般抽出,正撞在刀疤脸的肋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刀疤脸像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翻了街边的货摊,烂菜叶子撒了一地。
另外两个壮汉见状,嗷嗷叫着扑上来。沈醉足尖在青石板上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掠到两人身后,左手扣住一人的后颈,右手捏住另一人的手腕,稍一用力,两人便痛呼着瘫在地上,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街两旁的看客都看呆了,连绸缎庄里的张掌柜都忘了喊抓贼。沈醉拍了拍手上的灰,弯腰捡起地上的短刀,用刀背挑起少年的下巴:“偷东西?”
少年梗着脖子,血珠滴在刀刃上,晕开一小片暗红:“我娘快死了,需要云锦裹尸。”
“哦?”沈醉挑眉,“用偷的?”
“我没钱。”少年的声音发颤,却带着股狠劲,“等我杀了仇人,赔他十匹!”
沈醉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嘲弄,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共鸣。他将短刀扔在地上,转身走向货摊,从怀里摸出个沉甸甸的钱袋——那是昨夜从“玉衡”令牌持有者身上搜来的,掂量着足有五十两。他把钱袋扔给张掌柜:“云锦我买了,再给这小子拿身干净衣裳。”
张掌柜接住钱袋,掂量了两下,脸上的肉堆成了褶子:“够够够!客官您稍等!”
少年怔怔地看着沈醉,突然跪了下去,“咚”地磕了个响头:“多谢恩公!敢问恩公姓名,日后我必报答!”
沈醉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报答”,每个和他扯上关系的人,下场似乎都不太好——惊蛰死了,红妆行踪诡秘,连那个传递消息的孩子都成了毒尸。
可他刚走出三步,就听身后传来破空声。少年突然从怀里摸出把淬了毒的匕首,直刺他的后心!匕首上泛着的幽蓝光泽,与红妆给的回魂针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