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早朝余波,官署寒秋
辰时三刻,紫宸殿的朝会钟声早已消散在皇城的飞檐翘角之间,可那份弥漫在殿宇间的沉沉压力,却如同深秋的冷雾,缠上了林微的衣袂。
她身着朝廷新制的青缎官袍,衣料上绣着简约的麦穗纹样——这是专为新设的农政署主事定制的官服,品级不高,正七品,却因“女子为官”这一前无古人的特例,成了满朝文武目光的焦点。从紫宸殿出来,沿途遇见的官员,或面露讥讽,或眼神探究,或刻意回避,那些不加掩饰的轻视,像细密的针,扎在人身上,不致命,却膈应得慌。
“林主事留步。”
身后传来一声略带倨傲的呼唤,林微脚步微顿,转过身时,脸上已挂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疏离浅笑。来人是户部侍郎王怀安,年近五旬,八字胡,三角眼,一身朱红官袍,走起路来腰杆挺得笔直,仿佛肩上扛着整个大胤的财帛重权。
他身后跟着两个户部的主事,皆是面带不善,目光在林微的官袍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打量什么异类。
“王大人有何见教?”林微的声音平静无波,既不卑不亢,也无半分怯意。
王怀安捋了捋胡须,嘴角勾起一抹讥诮:“见教谈不上,只是好意提醒林主事一句。农政署虽说是陛下新设的衙署,可管的是农桑水利,关乎国本,不是闺阁之中玩些小聪明的地方。”他顿了顿,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你一个女子,既不懂天时地利,又不知农桑疾苦,陛下一时糊涂给了你个官身,你该知趣些,多听多看少插手,免得日后闹出乱子,连累了满朝文武,更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旁边一个矮胖的主事立刻附和:“王大人说得是!林主事,不是我们瞧不起女子,只是这农务之事,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成的。春种秋收,灌溉施肥,哪一样不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你一个黄毛丫头,怕是连稻苗和杂草都分不清,还想推行什么新政?依我看,不如早些辞官归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途。”
另一个瘦高的主事则阴恻恻地补充:“听说林主事在靖王府里倒是厉害,把王府中馈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会些旁门左道的小伎俩。可朝堂不是王府,农事也不是宅斗,劝你还是收敛些心思,别到时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带着偏见与恶意,像是一把钝刀,在林微的心口慢慢割着。若是换了寻常女子,此刻怕是早已气得浑身发抖,或是委屈落泪,可林微经历了宅斗的尔虞我诈,见惯了朝堂的明枪暗箭,早已练就了一身荣辱不惊的定力。
她看着王怀安三人,嘴角的笑意未减,眼底却掠过一丝寒芒:“王大人,三位主事,多谢好意提醒。不过,稻苗与杂草,我分得清;农桑疾苦,我也看在眼里;至于祖祖辈辈的规矩,若是真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我自然会遵。可若是规矩成了束缚,成了某些人谋取私利的挡箭牌,那这规矩,改一改又何妨?”
她向前一步,目光如炬,扫过三人惊愕的脸庞:“陛下设立农政署,本意是为了劝课农桑,缓解粮荒,惠及万民。我林微虽为女子,却也知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的道理。至于我能否胜任这份差事,不是靠各位大人的嘴说出来的,而是靠实实在在的政绩,靠百姓碗里的粮食堆出来的。”
“你……”矮胖主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林微,脸色涨得通红。
王怀安脸色一沉,眼神阴鸷:“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我倒要看看,你能闹出什么名堂。哼,咱们走着瞧!”说罢,他甩袖而去,两个主事也愤愤地瞪了林微一眼,紧随其后。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林微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从她踏入朝堂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面对这些根深蒂固的偏见与阻挠。男权至上的时代,女子为官,本身就是对传统秩序的挑战,那些守旧的权贵,绝不会轻易容下她。
深吸一口气,林微压下心中的波澜,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农政署走去。
农政署设在皇城的东南角,是一处略显偏僻的院落,原先是个废弃的库房,稍加修缮后便成了新的衙署。院落不大,只有两进,前院是办公的地方,后院是存放文书和农具的库房。此刻,院子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老吏在慢悠悠地打扫着卫生,见林微进来,也只是象征性地行了个礼,眼神里满是敷衍。
林微走进正厅,里面摆着几张破旧的桌椅,桌上堆着厚厚的公文,大多是各地上报的农情奏折,还有一些关于水利设施的陈旧档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纸张发霉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尘土气息,与靖王府的精致雅致截然不同。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吏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躬身道:“林主事,您来了。这是您的办公桌椅,公文都已经整理好了。”
林微接过茶杯,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轻声问道:“张老丈,咱们农政署现在有多少人手?”
张老丈叹了口气,说道:“回主事,算上您,一共是八个人。除了小的们四个老吏,还有三个新晋的书生,不过他们都是走关系进来的,平日里要么躲在屋里读书,要么就借口外出,根本不干活。”
林微皱了皱眉:“那之前的农情勘察、水利巡查,都是谁在做?”
“还能是谁?”张老丈苦笑道,“都是小的们几个老家伙,凭着年轻时的记忆,还有各地上报的文书,勉强应付着。可各地官员报上来的东西,水分太大,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就说上个月,江南上报说水稻丰收,可私下里却有流民逃到京城,说当地遭遇了水灾,粮食颗粒无收。”
林微心中一沉。她早就料到,农政署初设,必定是困难重重,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窘境。人手不足,人心涣散,信息闭塞,还有朝堂上的明枪暗箭,这简直是一盘死棋。
可她林微,最擅长的就是在死棋中盘活局面。
她放下茶杯,走到桌前,翻开那些公文。果然,上面的字迹潦草,内容含糊,大多是些歌功颂德的废话,真正有用的信息寥寥无几。有的地方明明遭遇了旱灾,却上报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有的地方水利设施年久失修,却只字不提,只说“百姓安居乐业,感恩圣恩”。
看着这些欺上瞒下的文书,林微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这些官员,为了自己的乌纱帽,竟然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若是长此以往,一旦遭遇大的灾荒,百姓无粮可食,必定会引发动乱,到时候国本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张老丈,”林微抬起头,眼神坚定,“从今日起,咱们农政署,要换个活法。”
张老丈愣了愣:“主事的意思是……”
“第一,”林微伸出一根手指,“整顿吏治。那些不干活、混日子的书生,明日就让他们卷铺盖走人。我会向吏部申请,调一批真正踏实肯干、懂农务的人过来。”
“第二,”她又伸出一根手指,“实地勘察。各地上报的农情不可尽信,我们必须亲自派人下去,查看实情。从京城周边开始,一步步扩展到全国,把各地的土壤状况、作物种植、水利设施、粮仓储量,都摸查清楚,记录在案。”
“第三,”她伸出第三根手指,“改良农具,推广新的种植技术。祖祖辈辈的规矩固然要尊重,但也要懂得变通。我这里有一些新的想法,或许能提高粮食产量,缓解粮荒。”
张老丈听得目瞪口呆,半天缓不过神来。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官员不计其数,可从未见过像林微这样,一上任就有如此大魄力的。尤其是女子,更是从未有过。
“主事,”张老丈犹豫道,“这实地勘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路途遥远,危险重重。还有改良农具、推广新技术,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弄不好还会得罪那些靠旧规矩吃饭的乡绅和官员啊。”
“我知道。”林微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事是一件一件做出来的。只要是为了百姓,为了国家,哪怕前路布满荆棘,我也在所不辞。张老丈,您是农政署的老人了,经验丰富,我希望您能帮我一把,咱们一起把农政署办好,让百姓能真正过上好日子。”
看着林微眼中的坚定与真诚,张老丈的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他年轻时也曾有过抱负,想要为百姓做点实事,可无奈官场黑暗,身不由己,久而久之,也就心灰意冷,得过且过了。如今,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份被岁月磨平的热血,似乎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主事放心,老奴虽然年纪大了,但还能动。只要主事不嫌弃,老奴愿效犬马之劳!”
“好!”林微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有张老丈相助,我心里就踏实多了。咱们先从京城周边的郊县开始,明日一早,我亲自带队下去勘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衙役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地说道:“主事,不好了!京郊的顺义县派人来报,说那里遭遇了严重的旱灾,地里的庄稼都快枯死了,百姓们快要没活路了!”
林微心中一紧:“具体情况如何?旱灾持续了多久?受灾面积有多大?官府有没有采取什么措施?”
衙役摇了摇头:“来报信的人说,旱灾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了,滴雨未下。顺义县大部分的农田都干裂了,玉米、谷子都蔫了,水稻更是直接枯死了一大半。县衙也组织百姓抗旱,可水源有限,根本无济于事。现在,有些百姓已经开始逃荒了,还有些人聚集在县衙门口,要求官府开仓放粮。”
林微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顺义县离京城不过几十里地,若是旱灾真的如此严重,后果不堪设想。一旦灾情扩大,不仅会影响京城的粮食供应,还可能引发社会动荡。
“张老丈,”林微当机立断,“立刻备马,我现在就去顺义县!”
“主事,这太急了吧?”张老丈连忙说道,“您刚上任,还没来得及准备,而且顺义县路途颠簸,您一个女子……”
“时间不等人!”林微打断他的话,语气急促,“百姓们已经快没活路了,我不能再等了。备马,越快越好!”
看着林微焦急而坚定的眼神,张老丈不再劝阻,连忙说道:“好,老奴这就去备马!”
林微转身回到内室,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又从行囊里拿出一些必备的物品:一把匕首,一个装着急救药品的小盒子,还有一个记录用的本子和笔。她还特意带上了之前在王府里研制的一些简易的化学试剂,或许能派上用场。
很快,张老丈就备好了两匹快马,还有一个年轻力壮的衙役随行。林微翻身上马,缰绳一扬,朝着京郊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阵阵尘土。林微的心中,既有对灾情的担忧,也有对前路的决心。她知道,这一次顺义之行,必定不会顺利,或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阻挠,但她别无选择。她是农政署的主事,是百姓的希望,她必须去,也一定要把事情办好。
第二节 顺义旱情,乡绅黑手
午时刚过,林微一行三人就抵达了顺义县。
刚进入县城,一股萧瑟凄凉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街道上行人稀少,大多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眼神麻木,步履蹒跚,有的甚至直接躺在路边,奄奄一息。街边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只有几家粮铺开着,门口却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百姓们手里攥着仅有的一点钱财,焦急地等待着买粮,可粮铺里的粮食价格高得离谱,一斤糙米竟然要卖到百文钱,是平时的五倍之多。
“这日子没法过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哭喊道,“家里的粮食早就吃完了,孙子都快饿晕了,这百文钱一斤的米,我们怎么买得起啊!”
“是啊,县衙也不管管,这粮商简直是丧尽天良!”旁边一个中年汉子愤愤地说道,“之前还说要开仓放粮,可等了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怕是那些官老爷们早就把粮仓里的粮食贪墨了!”
“嘘!小声点!”旁边有人连忙拉住他,“这话要是被县太爷听到了,你小命不保!”
中年汉子脸色一白,不敢再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林微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一阵刺痛。她勒住马缰,翻身下马,走到那个老妇人面前,轻声问道:“老人家,您家里还有几口人?旱灾多久了?官府真的没有开仓放粮吗?”
老妇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着林微,哽咽道:“姑娘,俺家里还有老伴和一个小孙子。旱灾已经一个多月了,滴雨未下,地里的庄稼全枯死了。俺们去县衙求过好几次,县太爷每次都说会开仓放粮,可每次都让俺们回去等,一等就是这么久,一点粮食都没见到。现在粮价涨得这么高,俺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
旁边的百姓们见林微衣着整洁,气质不凡,又带着衙役,知道她可能是个官,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官老爷,您快救救我们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饿死了!”
“是啊,粮商们囤积居奇,抬高粮价,县衙也不管,这是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啊!”
“俺们村里已经有好几个人饿死了,还有些人逃荒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听着百姓们的哭诉,林微的脸色越来越沉。她没想到,顺义县的灾情竟然如此严重,而当地的官府和粮商竟然如此不作为,甚至趁火打劫。
“大家安静一下!”林微提高声音,语气坚定,“我是朝廷新设的农政署主事林微,这次来顺义县,就是为了查看灾情,解决大家的困难。请大家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力帮助大家!”
“农政署主事?”百姓们面面相觑,显然没听说过这个官职。
“是个女官?”有人小声议论道,“女子也能当官?能管用吗?”
“不管是男官还是女官,只要能给我们粮食,能救我们的命,就是好官!”一个老汉大声说道。
林微知道,空口说白话没用,必须拿出实际行动来。她对身边的衙役说道:“你立刻去县衙,通知顺义县知县,就说我林微来了,让他立刻来见我!另外,让他马上打开粮仓,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是,主事!”衙役领命,立刻朝着县衙的方向跑去。
林微又对张老丈说道:“张老丈,你去安抚一下百姓,登记一下受灾的人数和情况,我去城外的农田看看。”
“主事,我跟你一起去!”张老丈说道,“城外不安全,我熟悉路况。”
林微点了点头,两人朝着城外走去。
出了县城,眼前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往日里绿油油的农田,如今一片枯黄,干裂的土地上,玉米秆和谷子秆都蔫蔫地耷拉着脑袋,早已失去了生机。水稻田里更是一片干涸,裂开的田埂像一道道狰狞的伤口,裸露着贫瘠的土壤。
几个农民正拿着水桶,从远处的小河里挑水,艰难地浇灌着自家的田地。可小河里的水也已经很浅了,只能勉强没过脚踝,挑不了几桶就见底了。
“老乡,歇会儿吧!”林微走上前,对一个正在挑水的中年农民说道。
中年农民抬起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林微,苦笑道:“官老爷,歇不得啊!这地里的庄稼虽然快枯死了,可好歹还有一线希望,若是不浇水,就真的一点收成都没有了。”
“这旱灾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吗?”林微问道。
“是啊,”中年农民叹了口气,“自从入夏以来,就没下过一场透雨。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只是小旱,没想到越来越严重。县衙也组织过抗旱,可那点水根本不够用。后来,城里的粮商就开始抬高粮价,把我们逼得走投无路。”
“那水源呢?”林微指着不远处的小河,“这条河平时的水量怎么样?有没有其他的水源?”
“这条河平时水量不小,足够浇灌周边的农田。”中年农民说道,“可自从上个月开始,上游的水就被人截住了,说是要修建什么堤坝,其实就是城里的张乡绅搞的鬼。他把水引到了自己的庄园里,浇灌他的那些果树和药材,却不管我们这些百姓的死活!”
“张乡绅?”林微皱了皱眉,“他是谁?”
“他叫张富贵,是顺义县最大的乡绅,家里有上千亩田地,还有好几家粮铺和药铺。”中年农民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跟县太爷关系好得很,平日里就横行霸道,欺压百姓。这次旱灾,他不仅囤积居奇,抬高粮价,还截流水源,简直是丧尽天良!”
旁边另一个农民也说道:“是啊!我们去找过他,想让他放开水源,可他不仅不同意,还让家丁把我们打了出来。说什么水是他的,想给谁就给谁,我们这些穷鬼,不配用水!”
林微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原来,这顺义县的旱灾,不仅是天灾,更是人祸!张富贵这个乡绅,为了一己私利,竟然截流水源,囤积居奇,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而县衙的知县,竟然纵容包庇,真是罪该万死!
“你们放心,”林微眼神冰冷,语气坚定,“这个张富贵,还有那些不作为的官员,我一定会严惩不贷!水源,我也会给你们夺回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群身着黑衣、手持棍棒的家丁簇拥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朝着这边走来。那个中年男人,头戴锦帽,身穿绸缎,脸上带着倨傲的笑容,正是张富贵。
“哟,这是谁啊?敢在我的地盘上大放厥词?”张富贵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微,眼神轻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黄毛丫头。怎么,看你穿着打扮,像是个官?可惜啊,是个女的,能顶什么用?”
他身后的家丁们也纷纷起哄:“乡绅老爷说得是!一个女官,怕是连锄头都不会拿,还想来管我们的事?”
“我看她是闲得没事干,来这里装模作样的!”
林微看着张富贵,脸色冰冷:“张富贵,你身为乡绅,本该造福乡里,赈济灾民,可你却截流水源,囤积居奇,抬高粮价,欺压百姓,你可知罪?”
“知罪?”张富贵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张富贵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黄毛丫头来指手画脚?这水源是我花钱修的堤坝截的,粮食是我花钱收的,我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向前一步,眼神阴鸷:“我劝你赶紧离开这里,别多管闲事,不然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林微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张富贵脸色一沉,对身后的家丁们说道:“给我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赶走!要是她敢反抗,就往死里打!”
“是,乡绅老爷!”家丁们立刻围了上来,手中的棍棒挥舞着,朝着林微和张老丈打来。
张老丈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挡在林微面前:“主事,快跑!”
林微却丝毫没有畏惧,她身形一闪,避开了第一个家丁的棍棒,然后伸出手,抓住那个家丁的手腕,轻轻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家丁的手腕就断了,疼得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其他的家丁见状,都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这么厉害。
“还愣着干什么?上!”张富贵怒吼道。
家丁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朝着林微扑去。林微自幼学习格斗术,又经历过多次危险,对付这些家丁,简直是绰绰有余。她身形灵活,辗转腾挪,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寒光一闪,几个家丁就被划伤了手臂,惨叫着后退。
张老丈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林主事不仅有魄力,身手竟然也这么好。
很快,十几个家丁就被林微打得鼻青脸肿,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张富贵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煞白,双腿不停地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官竟然这么厉害。
“你……你想干什么?”张富贵颤声说道,“我可是跟县太爷有关系的,你要是敢动我,县太爷不会放过你的!”
“县太爷?”林微冷笑一声,一步步朝着他走去,“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县太爷厉害,还是王法厉害!”
她走到张富贵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神冰冷:“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立刻放开水源,让百姓们灌溉农田;第二,打开你的粮铺,按照平时的价格出售粮食,并且拿出一部分粮食,赈济灾民。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送你去见官,告你个囤积居奇、欺压百姓、对抗朝廷之罪,让你身首异处!”
张富贵被林微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点头:“我答应!我答应!我现在就去放开水源,开仓放粮!”
“很好!”林微松开他的衣领,“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若是一个时辰后,水源还没放开,粮食还没降价,休怪我无情!”
“是是是!”张富贵连连点头,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的庄园跑去。
看着张富贵狼狈的背影,张老丈松了口气:“主事,您真是太厉害了!”
林微笑了笑,眼神却依旧凝重:“这只是第一步。张富贵虽然答应了,但以他的为人,未必会真心实意地照做。我们得盯着他,另外,还要尽快让县衙开仓放粮,才能真正缓解灾情。”
就在这时,那个去县衙报信的衙役匆匆跑了回来,神色焦急地说道:“主事,不好了!县太爷说他正在处理公务,没时间见您,还说您是个女官,无权干涉县衙的事务,让您赶紧回京城去!”
林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个顺义县知县,竟然如此嚣张跋扈,公然违抗她的命令!看来,这顺义县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好,很好!”林微咬着牙,眼神冰冷,“他不见我,我就亲自去见他!张老丈,我们去县衙!”
第三节 田埂秘藏,神农残片
前往县衙的路上,林微的心情格外沉重。顺义县知县的公然抗命,让她意识到,这场救灾之路,必定充满了荆棘。这个知县,要么是被张富贵收买了,要么就是本身就是个庸官、贪官,不管是哪种情况,都绝不会轻易配合她的工作。
“主事,”张老丈忧心忡忡地说道,“这顺义县知县叫刘大人,是个出了名的贪官污吏,平日里就和张富贵勾结在一起,鱼肉百姓。咱们这次去县衙,怕是要吃亏啊。”
林微眼神坚定:“吃亏也要去!我是朝廷命官,奉陛下之命前来赈灾,他一个小小的知县,竟敢违抗圣意,公然抗命,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胆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县衙门口。县衙的大门紧闭,门口的衙役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看到林微和张老丈,立刻拦住了去路。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县衙!”一个领头的衙役喝道。
“我是农政署主事林微,奉陛下之命前来顺义县赈灾,让你们知县刘大人出来见我!”林微语气冰冷,拿出了自己的官印。
衙役们看到官印,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没有让开的意思。那个领头的衙役说道:“林主事,我们大人说了,他正在处理紧急公务,没时间见您。您还是请回吧,免得让我们难做。”
“紧急公务?”林微冷笑一声,“如今顺义县旱灾严重,百姓们流离失所,濒临饿死,这才是最大的紧急公务!你们知县却闭门不出,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他这是在渎职!在犯罪!”
她向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立刻开门,让刘大人出来见我!否则,我就以‘违抗圣意,渎职犯罪’为由,砸开县衙大门,捉拿刘大人,上报朝廷!”
衙役们被林微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县衙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穿官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正是顺义县知县刘大人。他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对着林微拱了拱手:“哎呀,林主事大驾光临,刘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林微看着他,眼神冰冷,没有丝毫客气:“刘大人,我已经让衙役通知你,立刻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你为何迟迟不动手?”
刘大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说道:“林主事,您有所不知。粮仓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若是现在开仓放粮,恐怕坚持不了几天。而且,放粮之事,关乎重大,需要层层上报,得到上级批准才能进行,刘某不敢擅自做主啊。”
“不敢擅自做主?”林微冷笑一声,“如今百姓们都快饿死了,你还在说这些官话套话!我告诉你,我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赈灾,我的话,就是陛下的旨意!你现在立刻打开粮仓,开仓放粮,若是再敢推诿,休怪我不客气!”
刘大人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林主事,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虽然是朝廷命官,但农政署只是个新设的衙署,无权干涉地方政务。放粮之事,是县衙的职责,我自然会处理,就不劳林主事费心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威胁:“林主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顺义县的事情,自有我这个知县处理,你一个女子,还是早点回京城,安心做你的官吧。”
林微没想到,这个刘大人竟然如此嚣张,公然挑衅她的权威。她知道,跟这种贪官污吏讲道理是没用的,必须拿出强硬的手段。
“好!既然你不肯开仓放粮,那我就自己动手!”林微眼神一冷,对身后的张老丈说道,“张老丈,你立刻去召集百姓,就说我林微今日要强行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是,主事!”张老丈立刻转身,朝着县城的方向跑去。
刘大人脸色大变:“林微,你敢!你这是违抗朝廷法度,以下犯上!”
“违抗法度?以下犯上?”林微怒极反笑,“我奉陛下之命赈灾,救百姓于水火,这是遵法守纪,是为民请命!而你,身为知县,却勾结乡绅,贪污腐败,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你才是真正的违抗法度,罪该万死!”
她向前一步,逼近刘大人:“今日,这粮仓,我开定了!你若是敢拦我,我就以‘勾结乡绅,贪污腐败,违抗圣意,渎职犯罪’为由,将你拿下,押送京城,交由陛下处置!”
刘大人被林微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他知道,林微是朝廷新设的官员,背后有陛下撑腰,若是真的把她惹急了,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匆匆跑了过来,在刘大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刘大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看着林微,眼神复杂:“林主事,张乡绅已经放开了水源,并且同意按照平时的价格出售粮食,还拿出了一部分粮食赈济灾民。粮仓的粮食,我也可以打开,但还请林主事不要为难刘某。”
林微心中一动,没想到张富贵竟然这么快就照做了。看来,是她刚才的强硬态度起到了作用。不过,她也知道,张富贵和刘大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服软,背后说不定还在打什么鬼主意。
“好!”林微点了点头,“只要你立刻开仓放粮,赈济百姓,我可以不追究你之前的过错。但你要记住,从今日起,必须全力配合我的工作,若是再敢阳奉阴违,勾结乡绅,欺压百姓,我定不饶你!”
“是是是!刘某一定配合!”刘大人连忙点头,不敢有丝毫异议。
很快,县衙的粮仓大门被打开了,里面堆满了粮食。林微让人组织百姓排队领粮,并且严格控制粮食的发放数量,确保每个受灾的百姓都能领到足够的粮食。
看着百姓们领到粮食后脸上露出的笑容,林微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缓解了灾情,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需要解决水源问题,并且改良种植技术,提高粮食产量。
处理完粮仓的事情后,林微又去查看了张富贵放开的水源。果然,上游的堤坝已经被打开,河水重新流入了下游的农田,农民们正忙着浇灌田地,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林微松了口气,对张老丈说道:“张老丈,现在灾情暂时得到了缓解,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接下来,我们要尽快勘察清楚顺义县的土壤状况和水利设施,然后制定出长远的解决方案。”
“是,主事!”张老丈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田埂,继续查看农田的情况。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干涸的土地上,给这片饱受旱灾折磨的土地增添了一丝暖意。
走到一处偏僻的田埂时,林微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她注意到,田埂旁边的泥土有些异样,似乎有被人挖掘过的痕迹。而且,在挖掘痕迹的旁边,有一块露出地面的石头,石头上似乎刻着什么图案。
“张老丈,你看这里!”林微指着那块石头说道。
张老丈凑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这石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好像真的有图案。”
林微蹲下身,用手拂去石头上的泥土。随着泥土被一点点拂去,石头上的图案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幅奇特的图案,像是一株生长在云端的谷物,谷物的根茎深入地下,连接着几条蜿蜒的线条,像是河流。图案的旁边,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文字,又像是某种图腾。
“这是什么?”张老丈疑惑地说道,“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块石头上有这样的图案。”
林微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这幅图案,虽然奇特,但其中蕴含的意境,却让她想起了现代的农业灌溉图。那株谷物,像是高产的作物,而那些蜿蜒的线条,像是水利灌溉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