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日谷的天空是被撕裂的。
我们站在谷口的断崖边,望着头顶那片奇异的穹顶——赤金色的云层像被巨斧劈开无数道缝隙,每道缝隙里都漏下细碎的光,落在谷底的赤沙上,碎成亿万点星火,像有人把太阳敲碎了,撒了满天满地。
“这就是碎日谷?”白月初用青铜刀拨了拨脚边的沙粒,那些沙粒沾到光星,竟像活过来似的跳动起来,在他掌心拼出个残缺的“日”字,“曦姑娘的笔记里说‘碎日非末日,是光的重生’,看来不是唬人的。”
时枢悬浮在我们之间,九块“逐日之铭”碎片正围绕着中心旋转,光幕中浮现出清晰的提示:“碎日谷·终境三问,过此谷者,方见‘逐日’真意。一问光为何物?二问逐为何故?三问铭为何用?”
话音刚落,谷底突然卷起道光旋,无数光星顺着旋流升腾,在半空凝成道光梯,梯级上刻着“心之所向”四个字。我们踩着光梯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融化的金水里,脚底传来微微的灼痛,却又带着种奇异的暖意。
第一问:光为何物?
光梯尽头是片圆形的石台,台面上刻着幅巨大的星图,星图中心嵌着块透明的晶石,晶石里流动着七彩的光,正是“逐日之铭”的第十块碎片——但它此刻只是团混沌的光,看不清任何纹路。
“看来得先答第一问。”我望着晶石,突然想起望舒崖的冰棱,“光或许不只是亮的?”
话音刚落,晶石突然射出七道光束,在石台上投射出七个场景:
- 炙沙原的日火旋中,有旅人蜷缩在沙坑中,火光照亮他惊恐的脸;
- 沉日潭的倒影里,有老者对着湖底的太阳祈祷,水光映着他虔诚的眼;
- 望舒崖的冰层下,有孩童伸出手触摸冻着的飞鸟,月光照着他怜悯的眉;
- 断杖坪的风里,有守杖人抚摸着断杖的裂痕,风里裹着他哽咽的声;
- 熔金炉的火光中,有匠人捶打着烧红的铁器,火星溅在他专注的额;
- 分日岭的岔路上,有妇人对着东西两个方向眺望,泪光里晃着她牵挂的影;
- 归墟的雾深处,有船家对着萤火虫叹息,雾里藏着他未说的话。
“这些光……”白月初指着场景里的光,“有的暖,有的冷,有的让人怕,有的让人念。”
我突然明白:“光是所有念想的影子。恐惧时它是火苗,虔诚时它是日轮,怜悯时它是月光,牵挂时它是泪光——光本身没有形状,是人心给了它模样。”
话音落下,晶石中的混沌之光突然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丝,光丝交织成“光”字的古体,第十块碎片的轮廓终于清晰——它不是固态的,而是团流动的光,像颗跳动的心脏。
第二问:逐为何故?
石台突然下沉,我们顺着光轨来到谷的第二层,这里没有沙粒,只有无数根竖立的光柱,每根光柱里都困着个奔跑的人影,他们的动作各不相同,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最左边的光柱里,是个背着行囊的书生,手里攥着张地图,地图上标满了路线,他跑得满脸通红,却始终盯着前方的光点;中间的光柱里,是个牵着孩童的母亲,她的脚步很慢,却每一步都把孩童护在怀里,光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最右边的光柱里,是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他的腿显然受过伤,每走一步都要喘息,却从未停下,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光柱里反复回响。
“他们在追什么?”白月初凑近光柱,能看到书生地图背面写着“寻失散的兄长”,母亲的衣角绣着“找能治病的药草”,老人的拐杖头刻着“回阔别十年的家”。
时枢的光幕突然将三道光柱笼罩,九块碎片同时亮起,在地面投射出逐日人的声音:“逐者,非逐光也,是逐光里藏着的念想。我追太阳,是想让村里的麦子有足够的光照,让娃子们冬天不挨冻——光只是路,念想才是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