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怀疑腔调。
“杨厂长的面子,我们自然是要给的。不过,我们七中是区里的重点,教学进度快,要求严格。即便有推荐,入学测试也绝不能含糊,必须真实反映你的水平。否则,就算勉强进来,也是跟不上,徒增烦恼。”
林向阳微微躬身,态度不卑不亢:“陈主任,我明白。我愿意接受任何测试。”
“嗯。”
陈主任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试卷。
“这是高一上学期的期末综合卷,语数外政史地都有。你去隔壁空教室考,时间三小时。我会安排监考。”
所谓的监考,是一位姓孙的数学老师,约莫三十出头,穿着灰色的中山装,脸上带着几分倦怠和不耐烦。
他显然对这种“走关系”来考试的学生见怪不怪,甚至隐含鄙夷。
将林向阳领到一间堆满杂物、只有一张孤零零课桌的空教室后,他便自顾自地坐在门口,拿出一本泛黄的《数学通报》翻看起来,偶尔抬眼瞥一下,目光冷淡。
试卷发下,林向阳快速浏览了一遍。
语文的古文翻译和作文中规中矩,政治历史地理需要记忆的内容虽多,但对他而言并无难度。
他真正在意的是数学和物理。
高一上学期的数学内容主要是函数和三角学的基础,物理则是力学初步。
这些知识在他脑海中清晰无比,解答起来如同呼吸般自然。
他埋首疾书,笔尖在粗糙的试卷纸上沙沙作响,思路流畅,几乎没有停顿。
时间刚过一半,大部分题目已然答完,只剩下最后一道数学压轴题。
这是一道结合了函数与几何的证明题,略有难度,但仍在高中范畴之内。
他正凝神思考最后一步的表述,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怎么?卡壳了?”
不知何时,孙老师已经放下了杂志,踱步到了他身边,正俯身看着他基本填满的试卷,脸上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说嘛,没经过系统学习,靠自学和小聪明,碰到真正需要逻辑和深度的题目,就原形毕露了。”
孙老师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字字句句都带着刺骨的嘲讽。
“杨厂长是爱才,可惜啊,有时候也容易被人蒙蔽。这高中的知识,可不是修个炉子、摆弄几下零件就能掌握的。”
他指着那道林向阳正在思考的题,语气愈发轻蔑:
“这种题,需要的是严密的数学思维和推理能力,不是你那种野路子能碰的。做不出来很正常,早点认清自己,回去找个厂子当学徒,才是正理。何必非要来碰这象牙塔的门槛,自取其辱呢?”
冰冷的言语如同窗外渗入的寒风,企图冻结少年心中的火焰。
教室角落里堆积的旧桌椅蒙着厚厚的灰尘,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被遗忘和淘汰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