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彪听着手下的汇报,阴沉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涌上浓浓的羞辱和愤怒。
拒绝?
他竟然敢拒绝?
自己视若珍宝、费尽心思想要巩固的地位,对方却如此不屑一顾?
这简直比当面打他的脸还要让他难堪!
“好……好得很!”
马德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真以为会修个破模型就了不起了?敢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敢驳杨厂长的面子……林向阳,咱们走着瞧!有你跪着求我的一天!”
他猛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乱响。
一个新的、更恶毒的念头,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林向阳拒绝进厂,看似避开了一个陷阱,却也失去了厂规和集体身份的保护,这或许……给了他更多在厂外动手脚的机会?
与此同时,大杂院另一角,始终紧闭的钱叔家窗户后,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也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林家发生的一切。
钱叔轻轻摩挲着手中那枚赵大爷托林向阳修复好的旧怀表,表盖打开又合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有意思……金鳞岂是池中物?这小子的心,比我想的还要大。乱局将起,蛰伏的龙蛇都在寻找蜕变的契机……他选的这条路,是荆棘,却也是通天梯。只是,这梯子,不好爬啊……”
他抬起眼,目光似乎望向了更遥远的北方,眼神变得幽深而复杂。
“那边的风声……越来越紧了。这四九城的水,也要浑了。这小子在这个时候崭露头角,又选了这么一条特立独行的路,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夜渐渐深了,大杂院重归宁静。
林家兄妹沉浸在劫后重逢的温馨与对未来的憧憬中,林向阳为自己成功规避了眼前的诱惑、坚持了长远布局而稍感安心。
但他并不知道,他这“婉拒”之举,如同一块投入更加复杂棋局的石子,已然激起了更深、更暗的涟漪。
马科长的怨恨在发酵,钱叔的关注在加深,而时代洪流裹挟下的未知风险,也正悄然逼近。
他手握着自己选择的路的钥匙,站在了命运的岔路口,前方看似光明,脚下却已是暗流汹涌。
李爱华主任带着惋惜与不解离去,林家小屋内凝滞的空气却并未随之流动起来。
拒绝了“特招进厂”这条在旁人看来金光大道般的诱惑,林向阳心中并无悔意,唯有对前路更清醒的认知和随之而来的紧迫感。
“光荣就业”的光环褪去,露出的仍是这个家必须直面的一地鸡毛与未来所需的真金白银。
二十元奖金虽是一笔巨款,但若坐吃山空,在这物价可能波动的年代,也支撑不了多久。
更何况,他心中那个“技术立业”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愈发茁壮,需要更多的养分——也就是更先进、更有效率的“生产资料”来支撑。
“大哥,”晓梅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拿着账本,眉头微蹙,显然也已从刚才的震撼中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