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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破真定,金军休整(2 / 2)

城破之后,硝烟渐渐散了,只剩下断戟残旗在风里瑟瑟发抖。完颜干离不立马城头,看着兵卒们拖来的户籍簿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三万余户人家。不多时,探马来报,周边五县的守将见真定已破,有的开了城门请降,有的卷了印信逃得没影,如今都已插上了金国的狼头旗。

干离不嘴角撇了撇,马鞭在掌心敲了敲,眼底映着残阳,像淬了冰的刀锋。

真定城头的血色还未被北风刮净,东路军的狼旗已半卷在城楼垛口。完颜斡离不踏着凝结的血冰走上箭楼时,檐角的铁马正被风撞得叮当作响,像是在数点这场血战余下的寒峭。

这日起,南下的马蹄声忽然歇了。真定城破这一战,如一块巨石投入滔滔洪流,金人的铁蹄竟在此处收了势。

先前如狂涛般南下的锋芒,缓缓敛了——东路军在真定城里盘桓下来,西路军也在太原府扎了营,这一歇,便是数月光阴。

东路军盘桓在真定城内。完颜斡离不将府衙改作中军大帐,门前的石阶被马蹄踏得发亮。士兵们擦拭兵刃时,甲叶碰撞声比战时更匀整,仿佛每一声都在积蓄力道。真定府衙的梁柱上还挂着未燃尽的箭杆,伙夫煮肉的铜锅里,汤沸声混着斥候回报的低语,倒比巷战时的喊杀更让人心里发紧。

真定城头的狼旗不再日日猎猎急舞,倒有大半日子垂在竿上,被朔风灌得鼓鼓囊囊,却少了先前那般噬人的锐势。街巷里的血渍早被风雪洗得淡了,露出青石板原本的颜色,只是踩上去,仍像踩着一层化不开的寒意。兵卒们不再日日提刀登城,白日里或在校场操练,刀枪碰撞声闷闷的,不像攻城时那般带着决绝;或蹲在火塘边修补甲胄,铁钳敲在铆钉上,叮当声散在空荡的街巷里,竟有些琐碎的安稳。

西路军早困在太原城下许久,此时趁东路军拿下真定的余威,索性在太原城郭扎下连营。营寨连绵数十里,甲胄上的血痂被朔风冻成暗红硬块,伙夫劈柴的斧头起落间,仍带着攻城时的杀伐气。太原的残雪盖不住城根的尸骸,却掩不住营中传来的金铁交鸣——铁匠铺里火星日夜不熄,打制的刀枪比先前更沉猛,淬火时溅起的水汽混着血腥味,在城上空凝成不散的寒雾。

西路军的营盘扎在晋水之畔,营门的鹿角不再彻夜竖着,伙夫挑水的木桶撞在石头上,声响能传出去半里地。两路军马,一东一西,像两只饮够了血的苍狼,暂时蜷在河北、河东的要冲里,舔舐着爪上的伤口,眼里的凶光却未褪,只把那股子狠劲悄悄攒着。

城头的刁斗依旧夜夜敲,只是敲得慢了些,像是在数着日子。风里偶尔飘来兵卒哼唱的胡地小调,混着中原土话的粗骂,倒比厮杀声多了几分人间气。但谁都明白,这暂歇的平静里,藏着更沉的力道——就像拉满的弓忽然松了半寸,不是没了劲,是在等一个更准的时辰,好射出下一支穿云的箭。

这般休整一晃便是数月。白日里,两路营中少见酣睡的兵卒,多是披甲操练的身影,刀光在日头下晃成一片寒星;夜里,巡营的刁斗声敲得格外沉,似要将河北的冻土都敲出裂痕。谁都明白,这不是懈怠,是猛虎收爪、巨蟒盘身,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吐出更烈的毒信。

完颜斡离不常立于真定城头,望着南方的天际。春寒渐消时,城下的冻土开始解冻,露出底下褐红的血泥。他指尖划过城砖上的刀痕,忽然想起井陉谷里那柄震颤的弯刀——此刻,东路军的刀刃怕是比那时更渴血了。

西路军在太原也没闲着,探子如鹰隼般掠过太行山,将黄河以南的山川道路绘成详图,营中堆积的粮草比城墙还高。两路大军像两只蓄势的巨兽,一西一东踞在河北腹地,只待金国汗庭的号令传至,便要再度张开獠牙,朝着中原腹地扑去。

靖康元年十一月十八,太原城头的寒日刚爬过城垛,朔风便裹着碎雪,刮得人睁不开眼。完颜粘罕踏着府衙前结了薄冰的血渍,登上太原城楼。他身披玄色重铠,甲叶上的霜花被体温烘得半融,指尖按在腰间刀柄上——那柄刀经数月磨砺,刃口亮得能照见人脸上的寒色。

城楼下,西路军的营寨早已动了。昨夜吹了半宿的集结号,此刻营门大开,黑底金狼旗先自营中拔起,被风扯得“啪”地展开,如一只醒了的苍鹰。甲胄碰撞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比数月前更沉劲,像是无数块淬了冰的铁在相击。

“威胜军。”完颜粘罕喉间滚出三个字,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劲。他抬手向西一指,指尖划过的半空,仿佛有寒气凝结。

号令传下,西路军如解冻的冰河,瞬间奔涌起来。先是先锋营的铁骑,马蹄踏碎城根的薄冰,溅起的冰碴混着褐红的泥点,在晨光里闪成一片寒星。紧随其后的步卒扛着云梯、推着冲车,木轮碾过冻土的声响,比攻城时的巨木撞墙更有章法,每一下都像敲在中原的脉门上。

数月休整攒下的锐气,此刻全从甲叶间、刀刃上渗了出来。士兵们脸上的冻疮尚未褪尽,眼神却比太原的寒日更烈,腰间的干粮袋鼓鼓囊囊,里头装的不仅是肉干,更像是憋着一股子要南下的狠劲。完颜粘罕勒马跟在中军,望着那道席卷西去的玄色洪流,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他知道,这不是寻常的行军,是蓄了半冬的猛虎终于出笼,爪牙间还凝着太原的血霜,只待扑向威胜军的那一刻,便要撕开中原的另一道口子。

狼旗在前,大军如一条玄色长蛇,顺着太原以西的山道蜿蜒而去。风卷着甲叶声、马蹄声、低沉的呼喝声,汇成一股比南下时更沉猛的势头,朝着威胜军的方向,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