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动‘共鸣仪’。能量输出……调整至理论安全峰值。”赵志远对操作人员下令。
当传感贴片再次贴上皮肤，那熟悉的、带着轻微电流感的能量涌入再次传来时，姚浏和木曲儿同时屏住了呼吸。姚浏没有立刻将感知投向那遥远的目标，而是先全力引导着这股被放大到前所未有的强度的能量，与木曲儿的意识进行连接、同步。
这一次的连接，比测试时更加深刻，更加艰难。能量的强度让木曲儿瞬间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要被无形的力量撑开，无数细碎的光点和噪音在意识的边缘炸响。姚浏立刻感受到她的痛苦，他强忍着自身同样被庞大能量冲击的不适，更加紧实地握住了她的手，将自身那经过多次锤炼的、相对稳定的意识场，如同盾牌般包裹住她，引导着她，适应这狂暴的能量潮汐。
“看着我……只看着我……”他的意识之声，如同定海神针，在她翻腾的识海中响起。
木曲儿咬紧牙关，将全部的意志力都集中在姚浏传递过来的那份稳定与安宁上，努力地将自己化为他意识延伸的一部分，一个纯粹的、提供支持和锚定的节点。
当两人的频率在能量的洪流中终于达到一个脆弱而强大的谐振动平衡时，姚浏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凝聚起所有的精神，将联合后的、如同经过精密聚焦的探照灯般的感知力，凭借着对那支钢笔和衬衫纤维信息的精神印记，猛地向着遥远的、未知的西方，投射而去！
感知脱离熟悉地域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在粘稠胶水中艰难潜行的阻滞感，如同实质的墙壁，重重地撞了上来！距离，成为了最可怕的敌人。每向前延伸一公里，感知的清晰度就衰减一分，维持连接所需要消耗的精神力就呈几何级数增长！
姚浏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放在了一个不断加压的液压机下，剧痛从太阳穴炸开，迅速蔓延至整个颅腔。视野开始被闪烁的金星和扭曲的色块占据。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凭借着与木曲儿紧密相连的手传来的、那同样在痛苦颤抖却坚定不移的支持力量，拼命地维系着那根跨越了千山万水、细若游丝的精神连接。
他“听”不到具体的声音，“看”不到清晰的图像。只有无数破碎的、扭曲的、仿佛来自不同时空缝隙的情绪和感官碎片，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混乱地冲击着他的意识屏障。有冰冷雪山呼啸的风声（带着绝望的寒意），有干燥沙漠灼热的气流（带着焦躁的窒息感），有潮湿雨林里腐烂植物的气息（带着阴郁的死亡意味）……这些属于广阔地域的、集体的、模糊的情绪底色，试图混淆、淹没他寻找的那一缕特定气息。
他像是一个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夜海中，仅凭着一盏随时可能熄灭的油灯，寻找着一艘特定小船的水手，艰难至极。
木曲儿能清晰地“感觉”到姚浏意识中那如同海啸般袭来的痛苦与压力，能“感觉”到那根精神丝线在遥远距离的损耗下变得何等纤细脆弱。她的心仿佛也被那无形的力量撕扯着，但她死死地坚守着，将自己的意识化为最纯粹的信念与支撑，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姚浏，成为他在那片混乱时空乱流中，唯一能够辨识的归航坐标。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煎熬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姚浏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那无边的距离和混乱的信息洪流彻底冲垮、撕碎的极限时刻，突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鲜明个人印记的、混合着强烈恐惧、不屈的学术坚守、以及对家人无尽思念的情绪波动，如同黑暗中终于闪烁起来的、即将熄灭的烛火，被他那濒临断裂的感知丝线，艰难地捕捉到了！
“找到了！” 他在意识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所有的感知聚焦于那一点微光！
模糊的、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如同受损的电台信号，艰难地反馈回来：
“……冷……岩石……滴水声……很规律……”
“……空气……有……硫磺味……和……霉味……”
“……听到……非英语的呵斥声……语速很快……语调凶狠……”
“……视线……被遮挡……能看到……锈蚀的……铁架……和……废弃的……矿车轨道？”
“……感觉……海拔很高……呼吸……有些困难……”
“……他……在……默算……公式……试图……保持清醒……”
信息的碎片极其有限，且模糊不清，但那个“废弃矿洞”、“硫磺味”、“高海拔”以及“非英语环境”的组合，如同几个关键的点，在姚浏那依托于建筑设计师空间记忆和常识的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个大致的可能性！
“……中欧……阿尔卑斯山脉……边缘……废弃的……硫磺矿洞！” 他用尽灵魂最后一丝力气，将这模糊却至关重要的定位信息，嘶哑地、破碎地吼了出来！
话音未落，那根紧绷到极致的精神之弦，伴随着一阵仿佛灵魂被彻底抽空的极致虚无感，轰然断裂！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数倍的虚弱感，如同宇宙黑洞般，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他甚至来不及感受木曲儿那撕心裂肺的惊呼和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便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连梦境都不存在的绝对黑暗之中。
而在他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瞬，他仿佛隐约“听”到，在那遥远的、冰冷的矿洞深处，除了罗森伯格博士的恐惧与坚守之外，还有另一股……更加隐蔽、更加古老、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毁灭意志的、黑暗的“东西”，似乎被他这强行穿透时空的感知所惊动，悄然苏醒，投来了冰冷的一瞥……
但那感觉太过微弱，太过短暂，如同幻觉，瞬间便被那吞噬一切的虚弱彻底淹没。
全球关注的案件，极限距离的感知，带来了希望的线索，也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更可能……惊醒了一些沉睡在黑暗中的、未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