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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反对派转变(1 / 2)

记忆混淆的副作用,如同附着在骨髓深处的顽疾,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减轻分毫,反而以一种更加隐秘、更加刁钻的方式,持续侵蚀着姚浏的自我。他变得像一间堆满了杂乱物品、且门窗大开的仓库,任何一阵风(外界的情绪波动或信息碎片)吹过,都可能将不属于他的“物品”(记忆与情感)刮进来,与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混杂在一起,难分彼此。

木曲儿的“锚定”工作,变得愈发艰难和心力交瘁。她需要像一名高度警惕的哨兵,时刻关注着姚浏眼神、语气、乃至细微表情的每一丝变化,一旦发现那熟悉的茫然与飘忽浮现,就必须立刻、坚定地介入,用他们共同的回忆、用现实的触感、用她不容置疑的存在,将他从那片混沌的边界强行拉回。

“姚浏,看着我,我是曲儿。”

“记得吗?我们阳台上的茉莉花开了,是你去年亲手种的。”

“尝尝这个,是你最喜欢的清蒸鲈鱼,我放了很少的姜丝。”

这些简单重复的语句,成了维系他清醒的救命绳索。然而,绳索的另一端,是木曲儿日益加深的疲惫与恐惧。她眼看着姚浏在一次次的“迷失”与“找回”间挣扎,看着他眼底那原本属于他的、清晰坚定的光芒,被越来越多的困惑与脆弱所取代,一种无力回天的绝望感,如同湿冷的雾气,渐渐浸透了她的心。

她开始更加严格地控制姚浏与外界信息的接触。电视新闻被限制在极短的时间内,并且避开可能引发强烈情绪共鸣的社会悲剧报道;网络浏览被基本禁止;连她自己在接听苏雨或父母电话时,也尽量选择在远离姚浏的另一个房间,语气平静,避免谈论任何可能刺激到他的话题。家,这个原本是他们最后堡垒的地方,如今更像一个小心翼翼维持着的、无菌的隔离舱,脆弱得不堪一击。

然而,命运的浪潮,总是无视个体的脆弱与意愿,以它自己的方式,蛮横地拍打过来。

那是一个沉闷的午后,天空堆积着铅灰色的厚厚云层,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姚浏刚刚在木曲儿的引导下,完成了一次极其艰难的冥想尝试,效果甚微,此刻正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郁。木曲儿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件他的衬衫,正低头缝补着一颗有些松动的纽扣,室内只有细针穿过布料时发出的、极其轻微的窸窣声。

一阵急促得近乎慌乱的敲门声,如同失控的鼓点,猛地炸响了这片刻意维持的宁静!

“咚咚咚!咚咚咚!”

那敲门声里,充满了与赵志远那种冰冷纪律性截然不同的、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慌、绝望,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疯狂的祈求。

姚浏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绷直了身体,眼睛骤然睁开,里面没有焦距,只有被强烈情绪信号冲击后的生理性不适与警惕。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耳朵,但这个动作并无法阻挡那无形的情绪洪流。这一次的恐慌,与乐乐父母那时的又有所不同,里面夹杂着一种位高权重者骤然跌落、尊严扫地后特有的屈辱感,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源于血脉亲情的、撕心裂肺的恐惧。

木曲儿的针尖一下子刺到了手指,渗出一颗鲜红的血珠。她顾不得疼痛,猛地站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快步走到玄关,没有立刻开门,而是紧张地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只看了一眼,她的呼吸就几乎停滞。

门外站着的人,她认得。或者说,在之前那些关于反对姚浏的舆论风暴中,她曾经在新闻报道和网络影像资料里,无数次见过这张脸——周振雄。那位年过花甲、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总是穿着严谨中山装、在公开场合多次严厉斥责姚浏现象为“违背自然法则”、“扰乱社会伦理”、是“需要警惕和净化异常存在”的知名学者,反对派中最具影响力的意见领袖之一。

而此刻,这位一向以理性、冷峻、甚至不近人情面貌示人的老人,却彻底失了态。他原本熨帖平整的中山装领口歪斜着,头发凌乱,脸上毫无血色,那双惯常闪烁着锐利批判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浑浊的、如同溺水者般的绝望与哀求。他身边跟着一个同样面色惨白、不停抹泪的中年妇人,应该是他的儿媳。

周振雄甚至等不及木曲儿完全打开门,就用一种与他年龄和身份极不相符的、带着哭腔的嘶哑声音喊道:“木……木女士!姚……姚先生!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孙女!救救小雅!”

木曲儿打开门,被老人身上那扑面而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绝望气息冲得后退了半步。她看到老人颤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粉色的、带着蕾丝花边的儿童发卡。

“周……周教授?”木曲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曾经在媒体上将他们置于风口浪尖、言辞激烈如刀的反对派领袖,会以如此卑微、如此破碎的姿态,出现在他们的家门口。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周振雄老泪纵横,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摇晃着,全靠身边的儿媳搀扶才没有倒下,“我不该……不该说那些话……不该质疑姚先生……报应……这都是报应啊!小雅她……她才五岁……今天早上在小区花园里玩,一转眼就不见了……监控只看到她被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抱上了车……报警了,警察在查,可是……可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我……我……”

他泣不成声,将那枚小小的发卡如同供奉般举到木曲儿面前,那双曾经写下无数批判文章、指点江山的手,此刻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他们说……姚先生能……能通过物品找到人……求求你们!不计前嫌!救救孩子!无论要我做什么……公开道歉!承认错误!哪怕要我这条老命……我都愿意!只求你们……救救小雅!”

那巨大的、混合着悔恨、恐惧、绝望以及一丝微弱祈求的情绪浪潮,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客厅里的姚浏。他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和眩晕,胃部翻江倒海,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周振雄……这个名字,连同他那些尖锐的、曾经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和木曲儿心上的言论,如同沉渣,在他混乱的记忆库中被搅动起来,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尖叫着:拒绝他!让他也尝尝绝望的滋味!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这念头带着一种黑暗的、报复性的快意,如同毒蛇般窜起。那是属于他自身的愤怒,还是某个他曾感知过的、充满怨恨情绪的碎片?姚浏分不清,他只觉得一阵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木曲儿也陷入了极大的震惊与矛盾之中。她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的老人,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周振雄曾经的言论确实伤害过他们,但此刻,他只是一个即将失去挚爱孙女的、可怜的老人。那个叫小雅的五岁女孩,是无辜的。

她回头看向姚浏,目光复杂,充满了询问与不忍。

姚浏靠在沙发上,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汗水已经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他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在极力对抗着那汹涌的情绪冲击和脑海中混乱的念头。拒绝,似乎是最简单、也最“解气”的选择。他可以借口能力副作用严重,无法使用。没有人能强迫他。

然而,当他试图构筑起冷漠的壁垒时,那枚被周振雄紧紧攥着的、粉色蕾丝发卡的影像,却异常清晰地透过他混乱的感知,投射在他的意识中。伴随着这影像的,是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属于孩童的恐惧与迷茫的情绪波动,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在无边的黑暗中瑟瑟发抖。

这感觉,与乐乐那时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弱小,更加无助。

他脑海中,属于“姚浏”的、那份深埋在痛苦与挣扎下的良善与责任感,开始与那些混乱的、黑暗的念头激烈搏斗。他想起了乐乐被找到时,其父母脸上那重获新生的光芒。他想起了张大师关于“心湖”映照的教导,映照什么,选择权在于他自己。

是选择映照过去的恩怨与仇恨,让这能力成为报复的工具?还是选择映照眼前这条危在旦夕的、无辜的幼小生命?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越过泪流满面的周振雄,落在了那枚小小的发卡上。他的眼神里,挣扎与痛苦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加坚定的、超越了个人恩怨的东西,正在艰难地破土而出。

“东西……”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艰难,“给我。”

木曲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决定。她心中百感交集,有担忧,有心痛,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为他的选择感到的骄傲。她默默地从周振雄颤抖的手中,接过了那枚还带着老人体温和泪水的发卡,转身递向姚浏。

周振雄和他儿媳几乎要跪下来,被木曲儿死死拦住。

“姚先生……谢谢!谢谢您!”周振雄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绝处逢生的、不敢置信的感激。

姚浏没有看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枚缓缓递过来的粉色发卡上。他知道,再次动用能力,尤其是在他自我意识如此脆弱的当下,无异于一次危险的赌博,很可能让记忆混淆的副作用雪上加霜。但是,他无法对那缕代表着无辜孩童的、微弱的恐惧气息,视而不见。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仿佛带着针,刺痛了他的肺叶。他对木曲儿递过一个眼神,木曲儿会意,立刻开始清场,引导周振雄和其儿媳到稍远一些的餐厅等待,并紧紧关上了客厅与餐厅之间的门,最大限度地为他创造一个相对安静、不受强烈情绪直接冲击的环境。

客厅里,只剩下姚浏一个人,和他手中那枚轻飘飘的、却仿佛重逾千斤的发卡。

他闭上眼睛,尝试进入那如今对他而言已是荆棘遍布的“心湖”。湖面依旧波涛汹涌,周振雄那庞大的绝望与悔恨如同黑色的浊流,不断试图渗透进来;他自己内心的挣扎与对副作用的恐惧,如同湖底翻腾的暗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