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什么“农田基建会场”,分明是一座人间地狱!
那些被冠以“犯错”之名的人们,一个个衣衫褴褛,几乎遮不住瘦骨嶙峋的身体,长期缺乏营养和过度劳累,让他们面庞黝黑,眼窝深陷,眼神麻木,只是凭着本能在那嶙峋的石头和沉重的推车之间移动,
拉着那装满石料的架子车,绳索深深勒进肩胛的皮肉里,每走一步都颤颤巍巍,感觉随时会栽倒在地,再也起不来。
更刺眼的是场地边上那些持枪的??,他们挎着步枪,眼神倨傲而冷漠,如同监工盯着奴隶,
一个老汉脚步稍微踉跄了一下,慢了半拍,就立刻厉声呵斥,甚至走上前用枪托不轻不重地捅了一下老汉的腰眼,老汉痛得闷哼一声,险些摔倒,却连头都不敢回,只能咬紧牙关,更加拼命地拉动车子,
田福军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老汉,看他花白的头发在尘土中颤抖,那佝偻的背脊如同被压弯的老树,
这老汉,看年纪至少也有七十了,走平地都费劲,还能犯什么需要如此“劳改”的大错?
“胡闹!简直是胡闹!”
田福军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胸膛剧烈起伏,他性子平日里其实挺温和的,但眼前的场景实在让他忍不住发怒
目光猛地转向身旁冷汗直流的刘文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文祥同志,立刻,把这些人全都给我放了!”
刘文祥见领导那黑如墨汁的脸色,哪敢劝说,只能硬着头皮,小跑着去传达田福军的命令,
工地上的民兵们面面相觑,看着脸色铁阴沉的县革委副主任,又看看犹豫不决的刘文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愣着干什么?放人!”
田福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有智凑近田福军,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深深的忧虑,
“福军,你的心情我理解,可……周文龙是冯世宽主任一手提拔起来的,你我在常委会上本就……这下等于直接打了冯主任的脸,后续恐怕……”
田福军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话,
“有智,你看这些社员。”
他指着那些被民兵驱赶着,如同惊弓之鸟般聚集起来,却不敢立刻离开的人群,
“他们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搞农田基建是为了增产增收,不是为了把人往死里整,如果因为怕得罪人,就对这种胡闹视而不见,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坐在革委会的办公室里?
冯主任那边,我去解释,责任,我来承担!”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张有智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没再劝阻,
他知道田福军是对的,只是这官场上的风波,往往不讲对错,只讲利害。
命令最终还是执行了,
刘文祥看着空了大半的工地,脸色煞白,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向周文龙汇报,以及如何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早知如此,就不该把领导往工地上带,心里更是恼火,都是你周文龙干得好事,现在倒好,这烂摊子却是得他来收拾,
什么东西!
田福军只是对刘文祥交代一句,他周文龙要有意见,可以来找我,又对张有智说,
“有智,我们回去,柳岔的情况,必须尽快在常委会上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