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下班时间点,周文龙才风尘仆仆地从农田基建会战现场赶回公社,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走路都带着风。
今天收获不小,又揪出几个偷奸耍滑,阳奉阴违的,他那个要在柳岔公社打造的“百人计划”,眼看就要圆满实现,
他这每天对工作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上面领导都看在眼里,这计划要最终实现了,可是实打实的‘政绩’,到时候报到县里,冯主任必定满意。
一想起此,进公社大院时,路上都忍不住哼起小曲,只是这边刚进自己办公室,都还没来得及喝口水,
刘文祥就哭丧着脸,像死了亲娘老子一样凑了过来,支支吾吾地把田福军和张有智来到公社,以及在食堂看到那一幕,尤其是强行下令释放所有劳改人员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了。
“……周主任,我……我拦不住啊!田主任他态度坚决,说……说有问题让他去找他……”
刘文祥的声音越说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周文龙脸上的红光瞬间褪去,变得铁青,
那感觉,真像数九寒天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顶凉到脚心,
凉透了!
刚才那满腔的热血和建功立业的热情,瞬间凝固,只剩下透骨的冰凉和一股压抑不住的邪火。
愣在原地半天,随即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茶缸都跳了起来,茶水洒满一桌子,
“田福军,他凭什么,他这是公然破坏县革委的农田基建整体部署,打击我们基层干部的积极性!”
愤怒之余,是更深的憋屈和恼恨。
这个田福军,好像天生就跟他周文龙不对付,平日里开会,对他周文龙提出的种种“改革化”措施,他田福军不是沉默就是质疑,眼神里总带着那种让他不舒服的审视,
相反,对那个在石圪节搞什么“缓和”、有点小资产阶级情调的白明川,田福军却青睐有加,视为心腹骨干,
同是大学出来的,两人还是同学,凭什么他白明川就能得到赏识,我周文龙兢兢业业、雷厉风行,反倒落得个左右不是人?
不就是因为白明川会迎合他田福军那套“休养生息”、“尊重客观规律”的论调吗?
可他周文龙执行的,是冯世宽主任定下的大政方针,是更高举的旗帜!
可恶!可恨!可恼!
但再恨再恼,田福军是县革委副主任,是他的顶头上司之一,当面硬顶,他还没那个胆子,
这口气,他咽不下去,也必须找地方申诉!
铁青着脸,在办公室里踱了几个来回,猛地停下脚步,对刘文祥近乎低吼道:
“出去,把门关上!”
刘文祥如蒙大赦,赶紧溜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周文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翻江倒海的情绪,走到办公桌前,抓起了那部老式摇把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