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知道,从明天起,这两张图纸会走向不同的命运,一张会留在墨家,继续完善,最终变成田埂上的曲辕犁;
一张会走向魏宫,被公子罂审视、利用,最终在战场上露出破绽。
而她们能做的,就是守好手里的火,让该燃烧的,永远燃烧;
该藏起的,绝不外露。就像这锻铁坊的火炉,夜里看着只剩点余烬,实则芯里的火,从未熄灭。
农器坊的稻草人被夜风推得左右摇晃,草扎的胳膊举着把旧耒耜,在月光下像个举着兵器的鬼影。
石陀蹲在最里面的谷堆后面,谷粒从他的指缝漏下来,簌簌落在衣襟上。
他手里攥着刚淬好的短刀,刀柄缠着防滑的麻布,刀刃映着他的脸,把眉骨的阴影拉得老长 ——
按阿砚的计策,晚饭时墨影故意在伙房大声说,“新改的农器图纸太金贵,得锁在粮仓最里面的柜子里,不然被老鼠啃了可惜”,
当时就看见木石的学徒小三端着碗,眼神往农器坊的方向瞟了好几眼。
三更的梆子声从寨门方向传来,第一响刚落,农器坊的木门就被轻轻推开条缝,一道黑影溜了进来。
脚步轻得像猫踩在棉花上,却瞒不过石陀的耳朵 ——
他打小在山里长大,能听出五步外兔子的脚步声。
那人穿着墨家学徒的灰布衫,袖口磨得发毛,手里拎着盏豆大的小油灯,昏黄的光忽明忽暗,照着粮囤上用红漆写的 “丰” 字,把笔画照得像流淌的血。
是小三没错。
这孩子平时总爱躲在角落磨镰刀,别人休息时他还在练,手上的茧子比谁都厚,木石师傅常说他 “手笨,得用十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