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抬头看向阿砚,眼里的傲气被虚心取代,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佩服。
墨影趴在自动鼓风器上改图纸,铅笔在竹片上画得飞快:
“我再加个机关,让踏板能自动回弹,这样石陀就不用一直蹬了!”
石陀蹲在他旁边,帮着递竹片:
“再加个小轮子吧,推起来省力。”
“好主意!”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铁砧的敲击声、风箱的呼哧声、笔尖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像支乱糟糟的曲子,却让人心里踏实。
木公站在坊门口,手里捏着那把铁尺 ——
下午他本想等木石犯错就拿出来,现在却悄悄把尺塞回工具箱。
他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师父也是这样看着他笨手笨脚地淬火,直到他砸坏第一百把镰刀,才肯把看家锤传给他。
有些道理,不是靠打能教会的。
得让他自己看,自己悟,像铁在火里淬过,才知道什么叫 “守正”,什么叫 “踏实”。
阿砚抡锤的手没停,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铁砧上,瞬间蒸发成白雾。
她知道这把锤不仅是手艺的传承,更是责任的托付 ——
在这蝗灾肆虐的乱世,墨家的铁器不仅要锋利,更要可靠,才能护住一方百姓的生计。
就像 “守正” 二字,守的是老祖宗的规矩,正的是手艺人的良心。
月光从气窗钻进来,落在铁锤上,“守正” 二字的刻痕里积着细碎的铁屑,像撒了把星星。
阿砚突然觉得,这锻铁坊里的每一声锤响,都在为这乱世敲出希望 ——
只要还有人肯踏实做事,肯守着良心打铁,日子就总有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