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才注意到救了女儿的少年。他看起来十四五岁,亚洲面孔,穿着深灰色旧羽绒服,此刻正皱着眉,低头检查自己擦伤的手掌,侧脸线条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但眼神却异常沉静,没有这个年纪孩子通常该有的惊慌。
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你!刘小丽的语气充满真挚的感激,她看着汪言擦伤的手和破掉的羽绒服,满是歉意,你受伤了!严不严重?我们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汪言摇摇头,声音平静:没事,擦破点皮。不用去医院。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沫。
那怎么行!你救了茜茜!刘小丽也抱着女儿站起来,刘艺菲还在小声抽噎,大眼睛红红的,好奇又依赖地看着汪言。
真的不用。汪言坚持,目光扫过那辆停着的车和不知所措的司机,让他走吧,我没事。
司机又道歉了几句,在刘小丽复杂的目光中,如蒙大赦般地开车离开了。
这...刘小丽看着汪言,觉得这少年冷静得过分。至少...至少让我怎么感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是住在这附近吗?她注意到汪言的穿着和略显苍白的脸色,与他刚才表现出来的冷静果决有些反差。
汪言。交换生。汪言言简意赅,他不打算多说自己的情况。
汪言...谢谢你,汪言同学。刘小丽郑重地说,我叫刘小丽,这是我女儿刘艺菲,小名茜茜。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背,茜茜,快谢谢哥哥。
刘艺菲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说:谢谢哥哥...声音软糯,带着惊魂未定的委屈。
汪言看着这张带着婴儿肥、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小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张脸...前世记忆中那个星光璀璨的身影,此刻如此稚嫩、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以一种他从未预料的方式。
他压下翻涌的情绪,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不客气。以后路边要小心。
你手受伤了,衣服也破了,我...刘小丽从精致的手提包里拿出名片夹,取出一张素雅的名片,又拿出一支笔,在背面写下地址和电话,
这是我们的联系方式。请你务必收下。你的地址能告诉我吗?或者...你方便跟我回家处理一下伤口吗?就在附近的法拉盛,不远。她邀请道,语气真诚。
汪言接过名片,看到地址是法拉盛一个听起来就不错的社区,与他所在的艾姆赫斯特截然不同。他摇摇头:我住的地方...不太方便。小伤,真的没关系。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叫汪言,在艾姆赫斯特社区大学读语言班。他给了个模糊的信息,足够她找到他,但又不会暴露科林斯家具体的地址。
刘小丽看出他的戒备和不愿多谈,不再强求,但坚持说:那好,汪言同学,这个请你一定收好。有任何需要,或者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今天真的...真的太感谢你了!她再次郑重道谢。
汪言将名片塞进口袋,我先走了。
他转身,忍着胳膊的酸痛,快步离开。走出十几米远,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刘小丽还抱着刘艺菲站在原地望着他。刘艺菲趴在她妈妈的肩膀上,小手挥了挥,粉色的毛线帽在灰暗的街道上格外显眼。
汪言迅速回过头,心中波澜起伏。惊鸿一瞥,以这样一种意外的方式降临。计划的轨道,似乎从这一刻起,悄然偏转了一个细微的角度。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名片,冰冷的指尖感受到纸张的质感。
回到阴冷的地下室,玛莎对他破掉的羽绒服和迟归嘟囔了几句。汪言没有理会,反锁上门。
手掌的擦伤火辣辣地疼。他找出备用的创可贴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坐在电脑前,却久久没有开机。
窗外是纽约冬日不变的铅灰色天空。而他的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那惊险的一扑,那双含泪的大眼睛,和那个女人真诚感激的眼神。
《鬼影实录》的分镜头脚本摊在桌上。他拿起笔,沉默良久,在空白处写下了两个字:
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