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吱呀”声停下的瞬间,世界陷入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锐的尸体就坐在几步之外的秋千上,头颅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向后折着,空洞的眼睛仿佛仍在凝视着我。
浓郁的血腥味和一种更深沉的、如同腐朽木头和湿土混合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绝望。
秋千不动了。
它就停在那里,在敞开的房门外,在昏暗的走廊中央。
那块厚重的暗色木板,一端坐着死去的李锐,另一端,空着。
空着,像是在等待。
我的身体不再发抖了,一种奇异的冰冷麻木感从心脏开始,向四肢蔓延。
恐惧还在,但它不再沸腾,而是凝固成了坚冰,封住了我的喉咙,冻僵了我的指尖。
大脑里一片空白,又仿佛有无数尖锐的噪音在嘶鸣,切割着残存的理智。
八个。只剩下我了。
下一个,就是我了。
那个名字,那个画面——悬崖边,断裂的绳索,飞出的瘦小身影,那双盛满惊恐和哀求的、黑得过分的大眼睛——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我的脑海深处。
我们都参与了。推搡,嘲笑,看着秋千荡高,然后李锐割断了绳子。
而我,我在旁边,我笑了吗?我喊了吗?记忆模糊而残忍,但那份共犯的罪责,清晰得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
这些年,我们若无其事地长大,将那个下午的秘密深埋,以为泥土能掩盖一切。
可现在,这座诡异的山庄,这架复活的秋千,用它沾满鲜血的木板告诉我们——
债,总是要还的。
走廊里的光线似乎更暗了,只有秋千所在的区域,笼罩着一层不祥的、灰蒙蒙的微光。
李锐的尸体在阴影里轮廓模糊,只有那双失去焦点的眼睛,反射着一点死寂的光。
我该逃跑吗?能逃到哪里?这山庄早已变成了没有出口的石头棺材。
呼喊?求救?这死寂的山里,除了我们这些早已被标记的猎物,还有谁能听见?
也许可以沟通?忏悔?
一个荒谬而微弱的念头升起。
对着空气,对着那架秋千,对着那个我们曾经伤害过的灵魂。
“对…对不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被心跳声掩盖,“那时候,我们…我们太混蛋了。”
没有回应。
只有死寂。
秋千纹丝不动,李锐的尸体沉默地坐着。
忏悔有什么用?能换回那条逝去的生命吗?能抹平那双眼睛里的恐惧吗?
我知道不能。
这苍白无力的道歉,连我自己都觉得虚伪可笑。
它改变不了任何事,也救不了我。
那……等待?等待那秋千再次晃动,等待那无形的力量将我拖上去,像李锐一样,像其他人一样,用生命偿还旧债?
不。
一种源自本能深处、超越恐惧的抗拒猛地攥住了我。
我不想死。
就算罪孽深重,就算报应临头,我还是想活。
我猛地从墙角弹了起来,动作因为僵硬和恐惧而显得踉跄。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架秋千和上面的尸体,脚步却开始向后移动,朝着房间另一头那扇被封死的窗户。
明知是墙,也要撞上去!总比坐以待毙强!
就在我转身,将后背暴露给门口方向的瞬间——
“吱呀……”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
很近,几乎就在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