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局,队长,”萧悦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我承认,我在办案过程中有一些违反程序的行为,我愿意接受处分。我也承认,这个案子确实触及了我个人过去的一些……经历。但我可以保证,我的判断力是清晰的,我的精神状态完全能够胜任后续的侦查工作。凶手的目标很可能已经指向了我,停职只会让我置身于更危险的境地,并且中断目前最有价值的调查线索!”
她几乎是在恳求,用尽全部力气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试图抓住最后一线希望。
张强队长一直沉默着,此刻终于叹了口气,开口道:“悦知,你的能力我们都相信。但是,规矩就是规矩。而且,局里也是为你的安全考虑。凶手明确针对你,你继续冲在第一线,太危险了。”
陈副局长接过话头,做出了最终决定:“鉴于以上情况,经研究决定,萧悦知同志,从即日起,暂时停止参与‘系列符号杀人案’的一切侦查工作,并接受局里安排的心理评估。在评估结果出来,并经局党委讨论通过之前,不得接触案件相关卷宗,不得参与相关行动。你的配枪和警官证,请暂时交予张队长保管。”
停职。
接受心理评估。
交出配枪和警官证。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萧悦知的心上。她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一阵眩晕袭来。她赖以生存的身份,她扞卫正义的武器,她追查真相的资格,在这一刻,被轻而易举地剥夺了。
她看到张强队长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也清晰地捕捉到了陈副局长那看似公允的目光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意味。是单纯的官僚作风和程序至上?还是……叶枫临提醒过的,“警队内部可能存在的干扰力量”?
内鬼?会是陈副局长吗?还是他只是被某种更高层、更隐蔽的力量所影响和利用?
无数个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脑海。但她知道,此刻的任何辩驳和反抗都是徒劳的。程序上,她确实犯了错;情理上,上级“关心”你的心理健康,你无法拒绝。
萧悦知缓缓地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她解下腰间的配枪,手指在那冰冷的金属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轻轻放在张强的办公桌上。又从口袋里掏出深色的警官证,摩挲着封皮上烫金的国徽,最终,也放在了配枪旁边。
这两个小小的物件,曾经承载着她的荣耀、责任和全部信念。此刻离开,仿佛抽走了她一部分的灵魂。
“我服从组织决定。”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再看两位领导的表情,她转身,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队长办公室。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也仿佛隔绝了她与正常警务世界的联系。
办公区里依旧安静,那些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地投射过来,同情、好奇、惋惜,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萧悦知无视了所有,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开始默默地收拾个人物品。几本专业书,一个用了多年的保温杯,桌角那张和父母唯一幸存的合影——照片上,年幼的她笑得无忧无虑,父母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她小心地将相框塞进背包最里层。
李铭站在旁边,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无奈:“悦知姐,这……怎么会这样?我去跟头儿说说……”
“不用了。”萧悦知打断他,拉上背包拉链,“按命令行事。你……自己小心点。”
她意有所指,但李铭显然未能完全领会。
拿起背包,萧悦知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奋战了多年的地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每一步都踩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走出市局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停职。心理评估。这两个词像枷锁,牢牢地铐住了她。她知道,这不仅仅是简单的纪律处分,这更像是一种隔离,一种让她远离真相核心的策略。是内鬼在发挥作用?还是“知我”计划残余势力,通过其在系统内部的影响力,在系统地清除她这个最大的障碍?
她站在街边,看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将她淹没。失去了警方的身份和资源,她就像被拔掉了牙的老虎,还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是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但她已经熟悉。叶枫临。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
「树欲静,风不止。暂离旋涡,未必是坏事。我在暗处。」
简短的文字,却像是一道微光,穿透了浓重的迷雾。他知道。他果然知道。他一直都在暗处观察着一切。“旋涡”,他用了这个词。他清楚她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边缘。
“暂离旋涡,未必是坏事……”萧悦知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眼中原本的迷茫和挫败,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坚硬的东西所取代。
是的,停职剥夺了她明面上的身份和力量,但也同时意味着,她不再需要受制于繁琐的程序和规章,不再需要面对来自内部的掣肘和怀疑。她成了一支孤军,但也成了一支可以完全按照自己意志行事的奇兵。
警方内部的转变,将她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却也撕掉了最后一层温情的面纱,让她看清了对手的无所不用其极。这不再是简单的警察与罪犯的对抗,这是一场关乎她自身存在意义、关乎过去真相、关乎“父亲”那疯狂计划的私人战争。
她握紧了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
孤军奋战,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