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子府的更漏敲过十一声时,陈云正蹲在影壁前揉着发酸的膝盖。他从怀里摸出黑卡,卡面的蟠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张卡能打开潘家园地下金库,却买不来半两茶油。
茶油...他低声念叨,想起杂货铺老板的话。南锣鼓巷的夜风卷着糖炒栗子香,他裹紧军大衣往巷口走,军靴踩过青石板的声响惊飞了檐角的夜枭。
转过文奎斋的灯笼,一家挂着福瑞祥招牌的杂货铺还亮着灯。门帘是蓝布印的牡丹,老板正踮脚往三轮车上搬最后几袋面粉。陈云掀帘时,铜铃地一响,惊得案上的算盘珠子乱跳。
要茶油?老板擦着汗抬头,络腮胡上沾着白面,这年月谁喝那玩意儿?南方运来的,金贵得很。他掀开柜台下的木盒,掏出个玻璃瓶,就剩这半瓶,算你便宜。
陈云接过瓶子,玻璃在掌心凉得刺骨。茶油色泽清亮,他倒出两滴在指尖,凑到鼻端——是熟悉的沉香味,和羊皮纸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谢了。他摸出钱包,老板却摆手:不用,送你。见陈云愣神,补了句,看你不像本地人,许是南方来的?这茶油喝了对肠胃好。
陈云喉头一热。他攥紧油瓶往回走,南锣鼓巷的青石板被月光浸得发白,像撒了层细盐。
贝子府正房的烛火被风撩得忽明忽暗。陈云将十八张羊皮纸平铺在书案上,茶油瓶盖旋开,清冽的香气漫开。他用银匙挑了点油,轻轻涂抹在第一张纸的边缘。
墨迹像被唤醒的精灵,缓缓从纸纹里渗出来。陈云屏住呼吸,看着模糊的字迹逐渐清晰:光绪三十四年,余见国势倾颓,王府珍宝恐遭荼毒...
第二张、第三张...油迹连成一片,竟是幅手绘地图!陈云的手指微微发抖,凑近细看——标注白玉观音翡翠白菜的位置,竟与恭王府现存文物清单完全吻合!
小恭王溥伟...他倒抽冷气。历史课上学过,这位末代恭亲王在1912年将王府珍宝卖给日本山中商会,却始终没人知道真正的镇宅之宝去了哪。
第四张纸的油迹最浓,显露出几行小楷:余私藏精品,另择他处。若后世有缘人得见此卷,可往...后面的字被茶渍晕开了,但几个字勉强可辨。
陈云猛地翻到最后一张。羊皮纸边缘有行极小的朱笔批注:藏钥在补服,图在星陨处。他猛地抬头,想起老邹头临走前攥着补服说这不是衣服,是地图!
烛火地爆了个灯花。陈云攥着羊皮纸,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百年前的秘密,此刻正躺在书案上,与他手中的黑卡、老邹头的补服、许宇辉的逃亡,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晨光透过纱帘爬上床头时,陈云正蜷在榻上补那件穿了三天的中山装。手机在枕头下震动,他摸出来,屏幕亮起沈梦如三个字。
阿勇!她的声音带着雀跃,爷爷说你昨晚没回沈宅,急得他让司机去潘家园找了三趟!
陈云揉着发懵的太阳穴:我在贝子府,李洪基的房子。
贝子府?沈梦如轻笑,爷爷今早还说,那宅子风水养人,你住着肯定顺。她顿了顿,对了,李老爷子的病全好了,昨天还下床写了幅字,说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