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断魂刀(1 / 2)

京都博物院文化大厅穹顶高阔,万头攒动。空气里弥漫着汗味、闪光灯灼烧空气的焦糊味,以及一种被压抑到极致、即将爆发的狂热。前排长枪短炮的镜头如同黑洞洞的枪口,死死锁定着中央高台上那道略显单薄却站得笔直的身影——曹文华。

汪文峰站在他对面,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必胜的倨傲。他身后,坐着七八位肤色各异、神情严肃的“国际权威”,如同为他压阵的审判团。

“曹博士,”汪文峰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而冰冷地响彻全场,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学究气的腔调,“您那篇《夏朝存在的必然性》论文,引用了几处关键铭文拓片作为‘二里头文化即夏都’的铁证。但据我所知,其中一份‘禹王鼎’拓片,其出土地层存在严重扰动,碳十四测年数据跨越近千年!您如何解释这种根本性的年代错位?这难道不是对考古学严谨性的亵渎?”

问题尖锐如刀!直指曹文华论文的根基!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曹文华脸上,等待着他的回答或……崩溃。

曹文华神色平静,甚至没有去看汪文峰那张咄咄逼人的脸。他拿起手边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文件夹,抽出一张放大的航拍照片和一份地质剖面分析报告,投影在大屏幕上。

“汪顾问所指的‘禹王鼎’拓片,编号为YL-073。”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定力,“其出土位置位于二里头遗址三期宫殿基址东南角柱础石下方,距地表1.8米。该区域地层剖面清晰,无任何晚期扰动迹象。”他指向照片上清晰的土层分界线,“碳十四数据跨度问题,源于该鼎铸造时使用了部分前代遗留的青铜回炉料。这是商周时期常见的‘旧料新铸’现象,而非地层扰动。这一点,在同期出土的另外三件带有‘夏’字族徽的青铜礼器铸造残留物同位素分析中,已得到交叉验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最后落在汪文峰身后一位白发苍苍的欧洲学者身上:“关于这一点,我想史密斯教授主持的《东亚早期青铜冶金技术源流》课题组,三年前发表在《自然》子刊上的论文,已有详尽论述。汪顾问……没看过吗?”

那位被点名的史密斯教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和窃窃私语!

汪文峰脸色微变,但立刻反击:“即便如此!二里头遗址出土的所谓‘夏’字铭文,其字体结构明显带有商代晚期特征!如何能证明它是夏文字?而非后人伪托?”

“字体演变是一个连续谱系,而非断层。”曹文华从容应对,又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叠高精度拓片比对图,“请看,这是二里头‘夏’字铭文,这是郑州商城早商遗址出土的‘亳’字,这是殷墟妇好墓出土的‘祀’字。三者笔画减省趋势、结构简化路径一脉相承!恰恰证明二里头文字是商文字的源头之一!至于断代……”他微微一笑,指向大屏幕上另一份图表,“甲骨文‘夏’字最早见于武丁时期卜辞,其字形与二里头‘夏’字已有明显差异。孰早孰晚,一目了然。”

他逻辑清晰,证据链环环相扣,如同精密的手术刀,将汪文峰及其身后“权威”的质疑逐一解剖、粉碎!台下掌声如雷!夹杂着“好!”“曹博士牛逼!”的呼喊!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

汪文峰的脸色由白转青,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身后那些“国际权威”也坐不住了,开始交头接耳,脸色难看。这场精心策划的“学术审判”,正朝着彻底失控的方向滑去!

“够了!”汪文峰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因羞怒而尖利,“纸上谈兵!考古是实证科学!有本事,我们比真功夫!”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第二场!现场鉴定!看谁眼力毒!”

工作人员推上来三辆盖着红绒布的手推车。汪文峰一把掀开第一辆车的绒布——琳琅满目!瓷器、玉器、青铜、杂项……几十件器物混杂堆放,真赝难辨!

“限时三十分钟!各自独立鉴定,写出真伪断代依据!错一件,扣十分!”汪文峰盯着曹文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身后有整个团队支持,信息可以随时传递,而曹文华……只有一个人!

曹文华看都没看那堆东西,径直走到推车前,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慢。手指没有触碰任何器物,只是虚悬其上寸许,仿佛在感受器物本身散发的微弱“气息”。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过去,曹文华依旧沉默。台下开始骚动。汪文峰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就在众人以为曹文华要放弃时,他动了!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纸笔,笔走龙蛇!唰唰唰!一行行鉴定结论如同流水般倾泻而出!没有停顿!没有犹豫!

“明嘉靖青花缠枝莲大罐,真!釉面莹润,青花发色浓艳泛紫,底足火石红自然!”

“清乾隆粉彩九桃天球瓶,赝!桃实渲染过艳,釉面贼光未退,底款‘乾隆年制’四字篆书笔力软弱!”

“战国谷纹玉璧,真!玉质温润,谷纹排列疏密有致,边缘有自然磕碰蚀孔!”

……

他写得极快,鉴定词精准简洁,直指要害!仿佛那些器物在他眼中没有丝毫秘密!二十分钟不到,几十件器物的鉴定结果已全部写完!他将纸张交给公证人员,负手而立,神情淡然。

反观汪文峰那边,他正拿着放大镜,对着一件“元青花”梅瓶反复查看,额角汗珠滚落。他身后的“智囊团”也在低声争论着什么,显然遇到了难题。

结果毫无悬念。曹文华鉴定全对!汪文峰错了两件!现场一片哗然!汪文峰的脸色已由青转黑,如同锅底!

“最后一场!”汪文峰的声音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颤抖,他猛地掀开最后一辆推车上的红布!一辆特制的恒温恒湿玻璃展柜显露出来!里面静静躺着一幅——残破不堪、绢丝朽烂、墨色剥落的古画!

“北宋范宽,《溪山行旅图》摹本残片!”汪文峰几乎是吼出来的,“谁能在规定时间内,修复程度更高!谁就赢!”

轰——!

全场彻底沸腾!修复范宽?!还是残破到这种程度的摹本?!这简直是地狱级难度!

曹文华看着展柜里那幅几乎碎成蛛网、墨色暗淡得如同枯叶的古画残片,眼神第一次变得凝重。他缓缓走到展柜前,隔着玻璃,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那些断裂的绢丝、剥落的墨块、模糊的线条。

“我需要工具。”他抬起头,声音平静无波。

很快,一套最顶级的古画修复工具被送了上来:特制揭裱台、无影灯、显微镜、各种型号的毛笔、特制浆糊、矿物颜料、陈年宣纸……曹文华戴上白手套,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初生婴儿,将残画从展柜中取出,平铺在揭裱台上。

灯光下,那幅画的惨状更加触目惊心。绢本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墨色剥落处露出底下发黄的衬纸,断裂的线条如同垂死老者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