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成王败寇。
自己儿子当初跟着陈泽斌,不也是想踩着江浩的尸体往上爬吗?
现在爬得高,摔得惨,又能怪得了谁?
那股支撑着他前来质问、甚至想要拼个鱼死网破的心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他佝偻的身躯更加蜷缩,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瘫坐在椅子上。
头上的白布也歪斜了几分,显得更加狼狈可怜。
沉默了良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张德彪才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仇恨未消,却更多了一种认命后的茫然和绝望。
他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凉,问出了一个最现实、也最无奈的问题。
“那……那我以后该怎么办?”
“富贵没了……我一个老头子……”
“怎么活?”
他不再提报仇,不再提儿子,而是问起了自己渺茫的生路。
这转变,现实得令人心酸。
江浩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的冷意稍敛,但眼神依旧没有什么温度。
他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平静:
“这你不用担心。”
他放下酒杯,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牛皮纸信封,推到张德彪面前的桌面上。
“我今天来,自然就是代表沈伯父,给你一个交代,一份补偿。”
他指了指那个信封,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安排一件早已决定好的事情。
“沈伯父会给你在青城市区弄一套房子,不大,但够你一个人住。”
“另外,会帮你办好五保户的手续,以后医疗、日常开销、吃饭……”
“方方面面,你都不需要担心。”
“沈家,会管你到底。”
这话说得平淡,却带着巨大的信息量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
它用最实际的利益,堵住了张德彪所有的后路。
也彻底斩断了他可能被陈泽斌继续利用、再来寻仇的任何可能性。
用一套房和后半生的温饱,买断一条人命,买断一份仇恨,买来永久的清净。
张德彪看着那个薄薄的信封,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想愤怒地将它撕碎,想砸在江浩脸上,想吼叫着他不要这沾着儿子血的补偿……
但,现实的重压,以及内心深处对老无所依的恐惧,像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最终,只是伸出那双布满老茧、不停颤抖的手,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那个信封抓了过来。
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自己屈辱却又不得不接受的未来。
他低下头,不再看江浩,整个人仿佛又苍老了十岁。
片刻后,江浩的目光扫过桌上那早已凉透、未曾动过一筷的精致菜肴。
语气平淡地开口,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沉默。
“现在。”他指了指桌面。
“可以吃饭了吗?”
这句话问得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只是在询问对方是否动筷。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隐藏在暗处的沈家手下,以及心如明镜的张德彪自己,都无比清楚……
江浩问的,根本不是吃不吃饭。
他是在问张德彪,愿不愿意接过这份沾着血的钱,咽下这口气,放下杀子之仇。
接受沈家安排的、看似安稳实则屈辱的余生。
他是在问,这桩交易。
你接,还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