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三楼大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窗外隐约的车声,似乎都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所有隐藏在角落、扮作食客或服务生的沈家手下,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肌肉微微绷紧,目光透过各种掩护,死死锁定在张德彪那佝偻的背影上。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保护江浩,一旦张德彪有任何异动,或者吐出半个“不”字……
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紧张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张德彪低着头,花白的头发在额前垂下阴影。
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无形的压力。
也能感受到手中那个信封沉甸甸的分量。
那是他儿子用命换来的“买命钱”,也是他后半生唯一的依靠。
仇恨的火焰还在他心底灼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多想把眼前这一切都掀翻,多想扑上去和江浩同归于尽……
可是,然后呢?
他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死了之后呢?
谁还会记得他张德彪?
谁还会给他烧一张纸钱?
现实的冰冷,如同无数根细针,刺破了他愤怒的气球。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张德彪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他那仿佛有千斤重的头颅。
他没有看江浩,浑浊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面前的碗筷上。
他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了面前那双乌木镶银的筷子。
由于用力,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没有去夹任何菜,只是将那双筷子,稳稳地拿在了手中。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而沙哑的音节。
“吃……”
这一个字,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他整个人如同被戳破的皮囊,更加萎顿地缩在椅子上。
只有那双死死握着筷子和信封的手,显示出他内心是何等的挣扎与绝望。
但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选择了活下去。
江浩看着他的动作,听着他那一声“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好。”
紧绷的弓弦,悄然松弛。隐藏在暗处的人们,也暗自松了口气。
这场暗流汹涌的鸿门宴,最终以一种看似平静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
酒足饭饱后,江浩率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神色依旧是那般从容不迫。
他看了一眼仍旧死死攥着筷子和信封,僵坐在那里的张德彪,语气平淡无波。
“张大爷,走吧,我送你出去。”
张德彪如同提线木偶般,动作迟缓而僵硬地跟着站了起来。
他始终低着头,不愿,或者说不敢,再与江浩有任何视线接触。
江浩在前,张德彪踉跄地跟在半步之后,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向楼梯口。
而随着他们的移动,原本散布在大厅各处的“食客”和“服务生”也悄无声息地动了起来。
形成了一道无形却密不透风的护卫圈,将两人护在中间,一同下楼。
这阵仗,与其说是护送,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威慑与监视。
确保张德彪不会在最后关头反悔,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酒店大门外,阳光有些刺眼。
张德彪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眯了眯眼,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模样更显狼狈苍老。
江浩停下脚步,对身旁一个领头模样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