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戒备森严的行辕,陈宝玉立刻屏退左右,只留下千户王朝。密室之中,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王千户,今日茶馆之事,绝非偶然。”陈宝玉面色凝重,将经过详细告知,尤其强调了“钱师爷”及其被控制的家眷这条线索。
王朝闻言,虎目精光暴涨:“钱师爷!家眷被控!大人,此乃重大突破!若真能找到钱师爷家眷,获取口供,便是撕开此案铁幕的第一道裂口!末将立刻挑选最精干的夜不收与暗探,撒出去,全力追查!”
然而,接下来的调查却步履维艰,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西安城上空,每一次探寻都受到无形的阻碍。
王朝派出的,皆是龙鳞卫中百里挑一的精锐暗探,他们化装成商贩、游医、乞丐,根据张老吏提供的有限信息(钱师爷原名钱贵,年约四十,面白微须,绍兴口音,其家中有一位年轻妻子、一个五六岁的幼子及一名老仆),在西安城内暗中寻访其旧日同僚、邻里、常去的店铺,甚至查访了绍兴会馆。但钱师爷及其社会关系就像被彻底抹去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原先居住的宅院早已换了主人,左右邻里皆三缄其口,问及钱家,要么摇头不知,要么面露惧色,匆匆避开。
连续三日的秘密查访,竟一无所获。对手处理首尾的干净利落,让王朝都感到一阵寒意。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众人心头蒙上一层阴霾之际,转机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一名唤作赵彬的龙鳞卫总旗,此人入伍前曾混迹市井,最擅与三教九流打交道。他奉命化装成一个收破烂的货郎,挑着担子,摇着拨浪鼓,在西安城南郊外的几个集市和村落间转悠,专找那些茶摊、脚店、人多口杂的地方,不着痕迹地打探消息。
这日晌午,他在一个名为“十里坡”的集市的馄饨摊前歇脚,与一个同样等馄饨的多嘴老妇攀谈起来。赵彬故作愁眉苦脸,抱怨生意难做,城里税卡林立,不如往山里头走走。那老妇闻言,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东家长西家短地说个不停。说着说着,便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要说山里头啊,也不太平!俺们村后头那‘野猪沟’,晓得吧?穷山恶水,鬼都不拉屎的地方!个把月前,俺娘家侄子上山砍柴,瞅见一伙外乡人,凶神恶煞的,用马车拉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妇人跟个病娃娃,还有个快入土的老头儿,进了沟里头那几间破屋子,神神秘秘的,后来就再没咋见出来……啧啧,指定不是啥好勾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彬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又顺着话头套了几句,得知那伙人约莫七八个,都是精壮汉子,不像本地人,行事鬼祟,偶尔会出沟采买米粮,但量很大,不像三五人之用。
赵彬立刻放下碗筷,借口货担被人碰翻,匆匆离开集市,火速将这条模糊却极其重要的线索报给了千户王朝。
“野猪沟?”王朝盯着地图上那个位于西安城南二十余里外、形如野猪獠牙般嵌入山峦的偏僻标记,眼神锐利起来。此地贫瘠险恶,常有野兽出没,正常人家绝无可能选择在此落脚,更别提拖家带口!这伙人行事诡异,时间点又与钱师爷家眷消失吻合!
王朝当机立断,亲自出马!他挑选了五名最擅长山地侦察与潜伏的夜不收好手,全部换上当地猎户或采药人的装束,脸上涂抹锅灰,背负弓箭柴刀,于次日凌晨,借着浓重晨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野猪沟周边区域。
侦察过程可谓险象环生。野猪沟内沟壑纵横,植被茂密,毒虫滋生。更令人心惊的是,王朝凭借多年军旅生涯练就的直觉,很快发现了不止一处暗哨!这些暗哨伪装得极好,或藏于树冠,或隐于石缝,若非经验丰富的老兵,绝难察觉。王朝等人不得不像狸猫一样在荆棘灌木中匍匐穿行,利用地形和声响掩盖行踪,有两次几乎与对方的巡逻哨迎面撞上,全靠提前预警和精湛的潜伏技巧才堪堪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