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冬日的寒意渐渐退去,泥土开始变得松软,预示着春天即将来临之际,苦苦追寻的转机,终于如同石缝中挣扎出的嫩芽般,出现了。
当王铁手用微微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打开经过最新改进、密闭性更好的窑炉门时,所有围在窑边、屏息凝神的人,都感到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炉膛内,几块呈现出淡雅绿色、厚度均匀的琉璃片,在尚未熄灭的煤火映照下,竟然首次清晰地呈现出了一种令人惊喜的半透明状态!
“成了!将军,您快看!成了!真的成了!”年轻的工匠李二狗第一个按捺不住,激动得声音发颤,几乎要跳起来,脸上被烟火熏黑的地方也掩盖不住那狂喜的红光。
尽管这几片琉璃内部仍能看到些许细微如沙的气泡,边缘也因打磨技术所限而显得不够光滑平整,但这无疑是一次突破性的进展,证明了方向的正确。
凌云用厚布垫着,拿起其中一片温度尚高的琉璃,缓缓举到眼前,透过它看向工坊内那跳跃不定的炉火。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寻常的火焰光芒,在穿过这淡绿色的琉璃片时,竟被折射、散射开来,形成了一圈朦胧而迷离的光晕,宛如梦境中的光彩。
“还差得远。”凌云的语气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平静,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有点点星火在跳跃闪烁,显示出内心的波澜,“但要记住今天这个日子——我们用自己的手,证明了这平凡的沙石,确实拥有化作璀璨珍宝的可能!”
在凌云专注于这两方小天地,或享受温情,或攻坚克难的同时,整个朔方郡的发展步伐,非但没有因严寒而停滞,反而迈得更加坚实而有力。
各县城墙之下,军民协作的热潮并未被风雪阻挡。
壮年男子们喊着雄浑有力的号子,协力抬起巨大的石料;妇孺们穿梭其间,忙着传递各种工具,送上热水热汤;连须发皆白的老翁也闲不住,拄着拐杖在一旁,凭借毕生经验,指点着年轻人如何砌墙更稳固、更省料。而在广阔的校场上,各营的训练更是热火朝天,与严寒抗争——
高顺的陷阵营将士,在齐膝深的皑皑积雪中,如同钢铁雕塑般演练着复杂的阵型变换,呵出的浓重白气在须臾间便凝结成晶莹的霜花,挂在他们的眉睫、鬓角之上,仿佛冰雪战士;
张辽麾下的精锐骑兵,则如一道无坚不摧的银色洪流,呐喊着掠过被冰雪覆盖的辽阔原野,急促的马蹄踏碎地表脆弱的薄冰,溅起漫天雪沫,在冬日苍白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气势如虹;
李进负责操练的新兵营里,一张张年轻的面庞被如同刀割般的寒风吹得通红发紫,但那一双双紧握长枪的手臂,却稳如磐石,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与坚毅;
程黑牛统领的预备役,则完美诠释着亦兵亦农的理念,他们一边操练着基础的战阵配合与格杀技巧,一边认真学习着屯田垦荒、兴修水利的各种知识,俨然是朔方郡扎根土地的多面手。
最令人感到振奋与希望的,是人口的持续涌入,如同涓涓细流,最终汇聚成河。至冬雪初融,大地开始显露斑驳的黑色肌肤时,朔方郡在册的户籍人口,已然突破了十二万大关!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数字。
新建的村落,如同雨后春笋般,星罗棋布地出现在朔方辽阔的原野上,炊烟袅袅,鸡犬相闻。郡城及各县城内的市集,也比往年更加繁华热闹,南腔北调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从清晨持续到日暮。
来自幽州的铁匠在街边支起了叮当作响的打铁铺,并州来的皮匠开设了散发着鞣制气息的皮货店,甚至还有从中原地区辗转逃难而来的落魄读书人,在街角摆上一张简陋的小桌,为人代写书信、誊抄文书,换取微薄收入以维持生计。
一个从冀州逃荒而来的老农,在官署领到了足额的过冬粮食和黑亮的蜂窝煤后,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发放物资的官吏连连作揖。
“活了六十三个年头,走南闯北,头一回……头一回见到当官的不仅不盘剥,还主动给咱们老百姓发东西过冬!凌将军……凌将军他,真是活菩萨转世啊!”
这个冬天,朔方郡就如同一位蛰伏于北疆的巨人,在看似寂静的冰雪覆盖之下,悄然壮大着自己的筋骨,积蓄着磅礴的力量。
潜龙所居之深渊,已然深不可测,其中蕴藏的无尽生机与惊世力量,只待一声春雷炸响,便要破开冻土,冲天而起,震惊整个世间。
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无论是军人、百姓、工匠还是士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当来年温暖的春风吹拂过这片土地时,朔方和它的主宰者凌云,必将挣脱蛰伏的束缚,迎来一片更加广阔、任其翱翔的天地。
而此刻冬日里的这份静谧与默默积蓄,正是为了在来年,绽放出更加绚烂夺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