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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初入落鹰峡(1 / 2)

翌日,天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沉寂,只有东方天际透出一抹惨淡的鱼肚白,朔风城还笼罩在一片氤氲的晨雾与刺骨的寒意中,云逸一行人便已悄无声息地集结完毕,整装待发。驿馆的院子里,只闻战马偶尔不耐地刨动前蹄、打着响鼻的声音,以及兵甲轻微碰撞的金属摩擦声,气氛凝重而肃杀。

张将军果然守信,派来的向导准时抵达。来人是个名叫“老猫”的瘦小老兵,看年纪约莫五十上下,身材干瘪,背脊却挺得笔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边军号服,外面随意套了件脏兮兮的羊皮坎肩。他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如同被风沙常年雕刻过一般,肤色黝黑,唯有一双眼睛,异常明亮灵活,总是习惯性地微微眯着,透着一股子饱经世故的警惕与精明,确实像极了在荒野中生存、时刻观察着四周的野猫。他腰间挂着一柄磨得锃亮的旧马刀,刀柄被手掌磨得光滑无比。

“云特使,落鹰峡这地方,邪性得很,您和各位兄弟得多加小心。”老猫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石头,他牵着马,走到队伍最前面,开门见山地介绍,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里面根本不是人待的地儿。岔路多得像牛毛,还他娘的长得都差不多!很多地方看着是康庄大道,兴冲冲走进去,嘿,到头就是个死胡同,撞一鼻子灰算轻的,保不齐脚下就是能把人整个吞掉的沼泽流沙,连个泡都冒不出来。”

他顿了顿,眯着眼扫视了一下云逸身后这支精悍的队伍,继续道:“而且,里面那些占山为王的马贼绺子,一个个鼻子比狗还灵,耳朵比兔子还尖。咱们这将近七十号人,就算把马蹄子都用棉布包成粽子,想完全瞒过他们的耳目溜进去,难,难如上青天。他们就像这山里的地头蛇,哪块石头后面能藏人,哪条缝里能望风,门儿清。”

云逸端坐于马背之上,闻言点了点头,面色沉静如水。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肃立的队伍。近七十骑人马,在朔风城外尚且显得军容齐整,气势不凡,但一旦投入眼前那如同洪荒巨兽张开黑暗大口般的幽深峡谷,恐怕立刻就会显得渺小无比,如同几滴水珠汇入了波涛汹涌的大海,能否掀起浪花还未可知。

“老猫,你的经验就是我们的眼睛。你只管在前带路,尽量挑选相对隐蔽、能避开那些马贼主要窝点和巡逻线路的路径。”云逸沉声吩咐,语气中带着信任与决断,“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先去使团遇袭的事发核心区域查看,然后寻找那支神秘‘商队’可能停留、隐匿过的痕迹。至于马贼,暂时能不惊动,就不惊动。”

“成,明白。那特使和各位兄弟就跟紧我,千万别掉队,也别随便乱碰东西,这鬼地方,处处都可能藏着要命的玩意儿。”老猫不再多言,只是用力一夹马腹,他那匹看起来同样其貌不扬、却异常稳健的瘦马便迈开步子,率先踏入了峡谷入口那一片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之中,身影瞬间被昏暗吞噬大半。

随着队伍整体移动,正式进入落鹰峡,所有人都感觉仿佛跨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外界的光线和声音被急剧压缩、隔绝。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如同黄昏提前降临,只有极高处那一线狭窄的天空,投下些许微弱的天光,勉强照亮脚下坎坷的路。两侧是高耸入云、几乎呈垂直角度的陡峭崖壁,岩石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仿佛曾被无尽的鲜血反复浸染、凝固,形态更是狰狞怪诞,有的如鬼怪獠牙,有的如扭曲的人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影影绰绰,平添几分阴森。

头顶那一线天光中,偶尔有孤独的飞鸟尖啸着掠过,声音在逼仄的峡谷中来回碰撞、折射,形成空寂而诡异的回响,久久不散,反而更衬托出峡谷深处的死寂。脚下是常年由山洪冲刷、崩落堆积而成的乱石小径,碎石嶙峋,最大的也不过仅容两马艰难并行。马蹄即使包裹了厚布,踏在这些棱角分明的碎岩上,依然发出“咯噔、咯噔”的清脆声响,这声音在异常安静的环境里被放大,带着清晰的回音,传出去老远,仿佛在不停地向黑暗中未知的存在宣告着他们的到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混合着岩石潮湿霉变、腐烂植物以及某种不知名野兽巢穴散发出的淡淡腥臊气味,与外面朔风城那种干冷、带着铁锈和尘土气息的凛冽截然不同,吸入肺中,带着一种黏腻的窒息感。

“他娘的,这什么鬼地方!”石猛忍不住压低声音骂了一句,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缰绳,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铜铃般的大眼警惕地四处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一进来就感觉浑身不得劲,汗毛倒竖!阴风阵阵的,比京城诏狱最底层的水牢还让人憋屈、还压抑!”

李小三则更是紧张,几乎缩成了一团,不停地左顾右盼,感觉后脖颈一阵阵发凉,他忍不住凑近旁边如同铁塔般沉稳的赵铁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铁……铁柱哥,你……你说这地方,会不会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山魈鬼魅什么的?我怎么总觉得……觉得暗处有东西在盯着咱们,后脖颈凉飕飕的,像有人对着吹气……”

赵铁柱依旧是那副闷葫芦的样子,闻言只是微微偏过头,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鬼没有。马贼,多。”言简意赅,却瞬间让李小三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咽了口唾沫,更加紧张地攥紧了缰绳,仿佛那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

与京营老兵们的略显紧张不同,韩护卫和他手下那十几名老斥候则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麻木。他们无需命令,便自动而高效地分散开来,如同拥有某种默契的本能。几人悄无声息地突前数十步,作为前哨;几人拖后一段距离,警惕后方;剩余的人则分散在队伍两侧的阴影之中,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断扫视着上方可能藏匿弓箭手的崖壁边缘、岩石之间看似不起眼的缝隙、以及每一个视线死角的阴暗处。他们的手指,始终若有若无地搭在弓弦或者腰间的刀柄、剑柄之上,身体随着马背的起伏微微调整,保持着随时可以爆发出致命一击的姿态。他们是徐锐精心打磨的杀人利器,沉默而高效。

云逸深吸了一口峡谷中那浑浊阴冷的空气,刻意放缓呼吸,将体内那已化为环状气旋的六品不破境真元缓缓催动,将武者的敏锐感知放大到极致。刹那间,周围的世界在他“感知”中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嘈杂。他能听到远处岩缝中水滴持续滴落在岩石上发出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滴答”声;能分辨出空气中除了己方人马的气味外,那些极其细微的、残留的陌生体味、烟火气甚至是某种劣质烟草的味道;他甚至能隐约捕捉到从侧前方某个黑暗的岔路深处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审视与恶意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过皮肤。这落鹰峡,果然是个藏龙卧虎,或者说,是藏污纳垢、危机四伏的凶险之地。

在老猫这名经验丰富的活地图带领下,队伍没有沿着最显眼的主峡谷深入,而是很快拐入了一条相对隐蔽、更加狭窄的侧峡。这条侧峡如同巨兽身体上一道不起眼的褶皱,入口处被几块崩塌的巨石半掩着,若非老猫指引,极易错过。路径更加崎岖难行,有时需要全员下马,小心翼翼地牵着马匹,从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岩缝中艰难挤过去,粗糙的岩石刮擦着皮甲,发出刺耳的声响;有时则需要涉过一条条不知源头的溪流,溪水冰冷刺骨,源自山巅的冰雪融水,流淌在不见天日的谷底,寒意直透骨髓。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不少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无声地证明着此地的“热闹”:一些早已熄灭多时、只剩下灰白灰烬和几块焦黑木炭的篝火堆残骸;几只被丢弃的、破烂不堪、看不出原色的皮囊或水袋;散落在乱石中、已经生满黄褐色铁锈的断箭镞或破损的刀剑碎片;甚至在一处避风的凹洞里,还发现了一些干燥的、被当作铺盖用的杂草,以及几个空了的、散发着劣酒气味的皮袋子。所有这些,都清晰地表明,这条看似荒僻的侧峡,也并非人迹罕至,而是常年不乏各种身份的“访客”光顾。

前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一直沉默带路的老猫忽然勒住了马,抬起瘦削的手掌,示意队伍停止。他眯着眼睛,指着左前方崖壁下一片相对平坦、但布满了大小石块的区域,低声道:“云特使,您看那边。那块空地,还有旁边那个矮崖方之一,距离使团遇袭的主峡谷直线不算太远,而且位置相对隐蔽,是个适合临时集结、埋伏,或者事后分散撤离的点。”

云逸眼神一凝,立刻抬手示意全体保持静默。他和韩护卫、石猛以及两名最擅长追踪勘察的老斥候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身旁的士兵,然后猫着腰,借助岩石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空地摸了过去。

空地位于两段崖壁的夹角处,地面是硬土夹杂着碎石。仔细看去,边缘区域的泥土确实比周围其他地方更加凌乱、疏松,布满了各种大小不一、深浅各异、交错重叠的马蹄印痕,显然曾有不止一拨人马在此频繁驻足或走动。但由于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期间很可能又有其他人或动物经过,加上峡谷内部变幻不定的气流吹拂和可能的少量雨水冲刷,这些印痕大多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边缘破损,难以分辨出清晰具体的走向、精确的数量以及马蹄铁的特殊特征。

韩护卫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从一片相对湿润的泥土里抓起一小撮土,放在指尖仔细地捻了捻,感受着土壤的颗粒感和湿度,然后又凑近鼻尖,深深地嗅了嗅,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痕迹被破坏得太厉害了,而且后来肯定有其他人或马匹从这里走过。不过……”他顿了顿,将指尖的泥土展示给云逸看,“将军,您看,这土的颜色,还有,仔细闻,这里的土,那股子混合着海腥和腐烂藻类的怪异腥气,似乎比我们在峡谷口发现的那些箭杆上残留的,要更浓郁、更明显一些。虽然很淡,但确实存在。”

就在这时,一名如同幽灵般散开在周围搜索的老斥候,在距离空地十几步外的一处狭窄岩石缝隙里,有了新的发现。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尖,从尖锐的石棱上,挑下来一小片被挂住的布料纤维。那布片很小,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是深蓝色,质地粗糙,织法紧密,看起来颇为耐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