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端水杯的手顿了顿,背对着她的肩膀似乎僵了一下。“或许吧。”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当医生挺好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美嘉盯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像团被浓雾裹着的影子——你能看到他的轮廓,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真正的模样。他既不推开,也不靠近,就这么悬在半空,让那层“双重表哥”的疑云,又厚了几分。
下午天宇去医院复查,美嘉借口买菜,绕去了当年的中学。门卫室的老张头还记得她,笑着说:“你找天宇啊?他上周还来问过档案室的李老师呢,说想查当年的学籍卡。”
美嘉心里一动:“他查到了吗?”
“李老师说早年的档案移去教育局了,正帮他联系呢。”老张头递给她颗糖,“那小子看着面生,眼神却跟当年那个总替你背黑锅的阿宇一模一样,连挠头的小动作都一样。”
美嘉捏着那颗糖,忽然觉得舌尖发苦。他在查,却不告诉她;他记得细节,却偏说模糊。这层层叠叠的遮掩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是怕她难过,还是怕揭开记忆的伤疤时,连现在这点平静都保不住?
回到家时,天宇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病例,阳光照在他微蹙的眉头上,侧脸的线条柔和了许多。见她回来,他抬头笑了笑:“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再做两个疗程的康复训练,说不定能想起更多。”
美嘉把菜放进厨房,背对着他问:“想起什么会告诉你吗?”
天宇翻病例的手指停住,过了会儿才轻声说:“会的。”
厨房里的水龙头没关紧,水珠滴落在水槽里,发出单调的声响,像在替美嘉的心跳计数。她看着窗外的月季花,忽然觉得那团迷雾里,不仅藏着过去的秘密,或许还有着连天宇自己都没察觉的、对未来的胆怯。
晚饭时,天宇忽然说:“明天我想去趟外婆的老房子看看。”
美嘉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好啊,我陪你去。那里的石榴树该结果了,小时候你总说要摘最大的给我。”
天宇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笑:“是吗?那可得好好找找。”
美嘉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忽然明白——他不是不愿记起,而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像个怕踩空的孩子,既渴望靠近,又恐惧坠落。而那层疑云,与其说是他刻意制造的,不如说是时光在记忆上刻下的保护壳,要慢慢敲,才能露出里面最柔软的核。
夜色渐深,美嘉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月光。抽屉里的照片仿佛在发光,照得她心口发慌。她忽然拿起手机,给当年的班长发了条信息:“还记得阿宇吗?他好像回来了。”
很快收到回复:“早看出来了!上次同学聚会,他喝多了,抱着电线杆喊‘美嘉别跑’,跟当年追你绕操场跑三圈的傻样一模一样!就你还被蒙在鼓里!”
美嘉盯着那条信息,忽然捂住了嘴——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觉得熟悉。那些被天宇刻意模糊的回应里,藏着多少欲言又止的温柔,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那层迷雾背后,真相似乎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