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片背面有个小小的牙印,是小雅寄信前咬的,说“这样就像我在你身边说话啦”。胡一菲把明信片贴回纪念册,指尖停在“林小雅”三个字上,突然想起去年同学聚会,有人说小雅成了幼儿园老师,在南方的小城教孩子们画画,朋友圈里总发孩子们的涂鸦,像极了当年她给纪念册封面上画的向日葵。
翻到中间,有个叫“陈思琪”的女生留言让胡一菲红了眼眶。“一菲,你总说长大要当科学家,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上次你帮我赶走欺负我的男生,我把最爱的贴纸分给你,你说‘朋友就要互相撑腰’,我会记一辈子的。”
旁边贴着张星星贴纸,是当年最流行的那种,闪粉已经掉了大半。胡一菲记得陈思琪是转学生,刚来时总被男生欺负,说话细声细气的。有次她替陈思琪出头,把男生推倒在沙坑里,结果被老师罚站,陈思琪偷偷给她塞了颗话梅糖,说“酸的,能提神”。
“她后来成了护士,”胡一菲轻声说,“上次同学群里发她穿护士服的照片,还是那么瘦,说话却利索多了,说在儿科病房,每天跟小屁孩斗智斗勇,跟我当年护着她一模一样。”
曾小贤拿起合影,指着后排的班主任:“那这个老师呢?你总说她偏心,给赵磊的小红花比你多。”
照片里的班主任站在最后排,穿着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手里举着本语文书——胡一菲记得那本书缺了页,是被她不小心撕坏的,老师却从没怪过她,只是说“书是用来读的,不是用来打架的”。毕业那天,老师给每个同学发了颗煮鸡蛋,说“滚蛋(告别)快乐,以后的路要自己走啦”。
“她前年退休了,”胡一菲翻到老师的留言,“上次校庆回去看她,她居然还认得我,说‘你小时候总瞪人,现在当了老师,可别学我偏心啊’。”其实她后来才知道,老师给赵磊的小红花多,是因为他总帮班级抬水桶,手被勒出了红印子,老师想鼓励他。
纪念册快翻完时,掉出张折叠的作业纸,上面是道数学题,用红笔打了个大大的勾,旁边写着“思路清晰,继续加油——周”。是周老师的字迹,那个总戴黑框眼镜、说话时总爱推眼镜的数学老师。
胡一菲突然想起昨天去李老师家,李老师拿出她母亲周老师的教案本,里面夹着张纸条,是周老师退休前写的:“胡一菲这孩子,看着凶巴巴的,心却软得很,总帮同学出头,数学题做得比男生还利落,将来定有大出息。”
原来那些被她抱怨过的偏心、被她记恨过的偷橡皮、被她珍藏过的明信片,都藏着这么多没说出口的温柔。
阳光渐渐爬到合影上,胡一菲第一次认真摩挲照片上的每张面孔——歪头的赵磊、攥奶糖的小雅、贴星星的思琪、举着语文书的老师……他们的面孔在时光里模糊,却在记忆里渐渐清晰,像散落在沙滩上的贝壳,被她小心翼翼地捡起来,串成了项链。
“你看,”她把纪念册递给曾小贤,“原来每个人都有故事,就像这合影,看着是一堆模糊的人影,其实藏着一整个童年的甜。”
曾小贤翻着纪念册,突然指着赵磊的照片笑:“哎,他歪头的样子,像不像子乔?上次拍合照,他也故意歪着头挤眉弄眼,被一菲你瞪了半天。”
胡一菲愣了愣,突然笑出声。是啊,时光在变,人却总在重复相似的温暖——就像赵磊偷橡皮的调皮,像子乔总爱插科打诨的捣蛋;像小雅攥着奶糖的温柔,像美嘉总把零食分给大家的细心;像陈思琪需要人撑腰的胆怯,像公寓里每个人遇到难处时互相搭把手的默契。
她把合影和纪念册摆在一起,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书架上。阳光透过窗户,给照片上的人影镀上了层金边,仿佛能听见他们的笑声穿过三十年的时光,落在如今的日子里,轻轻回响。
原来所谓成长,就是带着这些合影后的故事,一边往前走,一边把温暖酿成酒,在某个寻常的午后,轻轻抿一口,就甜到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