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霓虹在雨刷器的摆动下,拉出一道道模糊的光带。雨点打在车窗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将车内的静谧衬得愈发清晰。一菲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点着,像是在打某种无人知晓的节拍,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天宇,”她的目光透过后视镜,落在后座的天宇脸上,“你觉不觉得……我们以前在哪见过?”
天宇正在翻看手机里咖喱酱发来的考研笔记照片,闻言动作一顿,指尖停在屏幕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单词上。他抬起头,车窗外的路灯恰好晃过他的脸,照亮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茫然:“应该没有吧?我来实验室才三个月,之前一直在南方读大学。”
“是吗?”一菲的语气带着点探究,她转动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更僻静的小路,“可我总觉得你有些习惯跟我认识的一个人特别像。比如你喝柠檬水一定要加两滴蜂蜜,握笔的时候食指会微微翘起,还有……你刚才帮展博修模型时,拧螺丝的方向都跟他一模一样。”
天宇的心莫名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他确实习惯在柠檬水里加蜂蜜,那是小时候奶奶教他的,说这样既不酸又润喉;握笔的姿势是小学老师纠正了无数次才固定下来的,至于拧螺丝的方向——机械系的学生不都该这样吗?顺时针拧紧,逆时针松开,难道还有别的拧法?
“巧合吧。”天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他低下头继续滑动手机屏幕,试图掩饰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很多人的习惯都差不多,就像你开车时喜惯用左手握方向盘,我爸也是这样。”
一菲没再说话,只是车速慢了下来。车子停在一栋老居民楼前,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在雨中更显葱郁。这里离天宇住的公寓还有一段距离,一菲突然把车停下,显然是有话要说。
“你看这栋楼眼熟吗?”一菲指着窗外,语气里带着期待,“十年前,这里住过一个叫‘小宇’的男孩,跟你一样,也喜欢机械,总拿着个螺丝刀拆家里的收音机。有一次他爬树掏鸟窝摔了下来,是我把他背去的医院。”
天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里却一片空白。老居民楼、爬山虎、掏鸟窝……这些词汇像散落的拼图,他拼不出任何完整的画面。他的童年在南方的小镇度过,记忆里只有稻田、小河和奶奶家的竹椅,从来没有这样爬满爬山虎的老楼。
“可能我跟那个‘小宇’长得有点像吧。”天宇笑了笑,推开车门时,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谢谢一菲姐送我回来,雨大,你开车慢点。”
“天宇!”一菲突然叫住他,声音带着点急切,“那你总该记得‘星星螺丝刀’吧?你小时候总把一把星星形状的螺丝刀带在身上,说要给机器人装星星眼睛!”
天宇的脚步顿住了。星星螺丝刀……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微小的涟漪。他好像真的有过一把这样的螺丝刀,塑料手柄,上面嵌着几颗彩色的水钻,是他十岁生日时收到的礼物。可那是爸妈从外地出差带回来的,跟眼前的一菲又有什么关系?
“小孩子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天宇转过身,雨水打湿了他的刘海,“我确实有过一把星星螺丝刀,但早就弄丢了。”
一菲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像是被雨水浇灭的火星。她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笑,挥手说:“快上去吧,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