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脆响！那惨白的东西没有咬中柳曼妮的手指，却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木乃伊下颚骨上！
陈星云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一步抢上前，下意识地就要去抄放在柜台下防身的短棍。柳曼妮脸色微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头颅的嘴部。
只见那惨白的东西迅速缩回了枯黑牙齿的缝隙深处，消失不见，仿佛刚才那惊魂一幕只是幻觉。但那头颅的嘴部，似乎……微微张开了一丝？那扭曲的缝隙，似乎比刚才宽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更浓的、混合着土腥和腐败油脂的恶臭，从那个缝隙里幽幽地弥漫开来。
店内死一般的寂静。油灯的火焰不安地跳跃着，将两人惊魂未定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忽长忽短。
“刚……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陈星云的声音有点发干，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仿佛在无声嘲笑的干瘪头颅。
柳曼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神中的惊悸尚未完全褪去。“不知道……像是……舌头？或者别的什么……”她不敢再轻易靠近那头颅的正面，目光警惕地扫过它眉心那个暗红色的、如同闭目眼睛的诡异符号。“但它确实‘活’着……或者说，里面藏着东西。”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商人逐利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恐惧。“这东西……有古怪，有大古怪！那个蠢货野蛮人把它当垃圾，但在某些‘特殊’收藏家眼里，这种会动的、有攻击性的古代‘艺术品’，绝对值大价钱！”
“你还想卖它？”陈星云瞪大了眼，“这玩意儿差点咬掉你手指头！”
“高风险，高回报嘛。”柳曼妮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迅速从柜台下找出一个更厚实、看起来也更结实的皮口袋，小心翼翼地将那诡异的木乃伊头颅装了进去，紧紧扎好袋口。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手，仿佛刚才的惊险只是一个小插曲。“好了，先把它锁到地下仓库最里面的铁柜里去。等我们摸清它的门路，或者找到合适的冤大头……不，是识货的买家，再处理它。”她转头看向陈星云，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现在，该去接收我们真正值钱的‘货’了！”
陈星云看着她那副“奸商附体”的表情，又看看那个被扎紧、暂时安分下来的皮口袋，无奈地摇摇头，但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柳曼妮对商机的嗅觉，确实敏锐得可怕。他拿起靠在柜台边的短棍，跟着柳曼妮，掀开通往后面生活区兼仓库的厚布帘。那皮口袋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冰冷的视线，穿透了厚厚的皮革，无声地烙印在他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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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鲁高因。白天的喧嚣与热浪被冰冷的黑暗吞噬，只留下风在狭窄曲折的巷道间呜咽穿梭，卷起细碎的沙砾，敲打着门窗，发出单调而令人烦躁的沙沙声。“尖叫帐篷”内，最后一盏为夜归玩家留着的壁灯也被柳曼妮熄灭了，只余下生活区小隔间里一盏如豆的油灯，昏黄的光芒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射在粗糙的石墙上，摇曳不定。
地下仓库的入口，就在小隔间角落，被一块沉重的石板覆盖着，上面还压了几个空木箱作为掩饰。此刻，那入口缝隙里，仿佛正丝丝缕缕地渗出地底的寒气，混合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亚麻布腐朽和油脂腐败的甜腻气味。
柳曼妮蜷在铺着厚实毛皮的简易床铺上，背靠着陈星云的胸膛，手里拿着一块从现实世界带来的、屏幕边缘有些碎裂的旧平板电脑。屏幕的冷光映亮了她专注的脸庞，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白天收集到的各种情报碎片：港口沉船墓穴的传闻、碎石荒地硬毛老鼠异动的区域、几个小公会之间摩擦的苗头、甚至还有关于下水道里出现了“会唱歌的骷髅”这种荒诞不经的消息。她纤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将零散的信息分门别类，归纳整合。
“沉船墓穴那个点，老刀把子公会的人今天下午派人去探过了，”她低声说着，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门口有魔法陷阱，折了一个盗贼。消息已经卖给‘血色黎明’了，换了三瓶中型治疗药剂，转手就能赚差价。另外，城西铁匠铺的老矮人似乎急需一批‘灼热之沙’的特产金属锭，他给的收购价比市面高三成，我们可以留意一下……”
陈星云的下巴轻轻抵在柳曼妮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发顶，手臂环着她的腰，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身躯带来的安心感。他白天消耗了不少精神力施展圣光术帮一个被毒蝎重伤的玩家稳定伤势，此刻倦意上涌，眼皮沉重。柳曼妮身上那件改良版睡裙柔滑的布料摩擦着他的手臂，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他含糊地应着：“嗯……好……你看着办……” 手指无意识地在柳曼妮腰侧的曲线上轻轻摩挲着。
柳曼妮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用手肘不轻不重地往后顶了他一下，声音带着一丝嗔怪和不易察觉的笑意：“老实点！算账呢！再毛手毛脚，扣你下个月零花钱！”
“遵命，柳大掌柜……”陈星云闷笑一声，稍微收敛了些，但搂着她的手臂依旧没有松开。油灯的光芒跳跃着，将两人依偎的身影在石墙上拉长、晃动，交织成一个亲密的整体，暂时隔绝了外面风沙的呜咽和地下仓库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寒意。
时间在静谧与细语中悄然流逝。柳曼妮终于放下平板，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转过身，在陈星云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像安抚一只躁动的大型犬：“睡吧，守财奴。明天还得早起进货呢。”
油灯被吹灭。狭小的空间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没。只有风沙拍打门窗的声音，以及两人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交织在这片小小的安宁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如同重物跌落在地，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厚实的皮袋里猛烈地挣扎了一下，骤然从地底深处传来！声音并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沉闷的穿透力，狠狠砸在寂静的黑暗中。
陈星云几乎是瞬间从浅眠中惊醒，心脏狂跳。他猛地睁开眼，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浓黑。身旁的柳曼妮也同时绷紧了身体，呼吸瞬间屏住。
“咚…咚咚……” 声音再次响起，间隔很短，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急促！仿佛那个被锁在地下仓库铁柜里的东西，正在疯狂地冲撞着束缚它的牢笼！伴随着撞击声，还有一种极其细微、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粗糙的亚麻布在用力地、反复地刮擦着坚韧的皮革内壁。
“那……那东西……”柳曼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紧紧抓住了陈星云的手臂。
“嘘！”陈星云压低声音，全身肌肉紧绷，所有的睡意被瞬间驱散，只剩下冰冷的警惕。他侧耳倾听，那撞击和刮擦声持续不断，在死寂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擂响的地狱战鼓，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声音持续了大约十几秒，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死寂重新降临。但这寂静比刚才的声音更让人窒息，仿佛暴风雨前令人不安的宁静。
陈星云和柳曼妮在黑暗中屏息凝神，竖起耳朵捕捉着地底传来的任何一丝微响。冷汗，无声地从陈星云的额角滑落。柳曼妮抓着他手臂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那头颅眉心剧烈闪烁的血红符号，突然诡异地稳定了下来。那黯淡的幽绿鬼火猛地一缩，旋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那光芒不再是单纯的绿色，其中仿佛有无数极其微小的、扭曲的圣甲虫虚影在疯狂攒动！整个头颅，尤其是那张开的、布满枯黑利齿和耷拉着惨白“舌头”的巨口周围，空气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一个声音，再次直接在陈星云的脑海深处炸响。
这一次，不再是那破碎粘稠的诅咒低语。那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砾在枯骨上摩擦，每一个音节都透着一种令人骨髓结冰的冰冷和……一种洞穿一切的、诡异的清晰！
它说的是——
“陈……星……云……”
那三个字，如同三道来自九幽之下的寒冰闪电，狠狠劈中了陈星云的灵魂！
他脸上的痛苦和狠厉瞬间凝固，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一股比面对那恐怖头颅本身更加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冲上天灵盖，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这个名字……是他现实中的真名！在这个游戏世界，在这个暗月笼罩的庇护之地，除了柳曼妮，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