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拔离速的接触,是此行最危险也最关键的一步。我们无法,也不可能直接前往对方大营。石秀通过抓获的舌头和当地线人,费尽周折,终于联系上了一位在拔离速军中颇有地位、且对宗干心怀不满的契丹族将领——耶律余睹。
深夜,蔚州与弘州交界处一座废弃的烽燧内。我与石秀,仅带四名亲卫,在此等候。对方只允许我们最多六人入场。
蹄声嘚嘚,耶律余睹带着同样数量的护卫如约而至。他年约四旬,面容粗犷,眼神中带着草原民族的彪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忧虑。
“阁下便是河北武松?”耶律余睹上下打量着我,语气中带着审视和怀疑。他显然难以相信,搅动燕云风云的人物,竟如此年轻(相对而言),且敢亲身犯险至此。
“正是。”我平静回应,“耶律将军肯来相见,武某深感荣幸。”
“不必客套。”耶律余睹摆手,直截了当,“你们汉人有句话,无事不登三宝殿。武都头冒险至此,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开门见山,“只为告知将军与拔离速元帅一事:我忠义军,无意西进,与云中为敌。”
耶律余睹嗤笑一声:“空口无凭!尔等在燕云坐大,岂会满足于区区数州之地?”
“信与不信,在于将军。”我淡然道,“但我可明言,我之敌人,乃是侵我疆土、虐我百姓之金虏!如今燕京宗干,挟持幼主,残害忠良,更与南宋秦桧勾结,资其粮械,欲先平云中,再图南下。孰为真正的国贼,将军心中应有明断。”
我顿了顿,观察着耶律余睹的神色,继续道:“若拔离速元帅愿与我等划界而治,互不侵犯,我忠义军可保证,绝不趁贵军与宗干交战之际,袭扰后方。甚至……若宗干逼迫太甚,我等在燕云的存在,亦可牵制其部分兵力。”
这番话,半是实情,半是威胁。点明宗干与南宋的勾结是实,承诺不西进是虚(至少不是长期),暗示可在必要时有所动作则是潜在的筹码。
耶律余睹沉默良久,显然在权衡利弊。最终,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着我:“武都头的话,我会如实禀报元帅。但元帅如何决断,非我所能保证。不过……若贵军真能信守承诺,不趁火打劫,于我云中而言,确是减轻了东顾之忧。”
他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但态度已然松动。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一言为定。”我抱拳。
“但愿如此。”耶律余睹还礼,随即带着护卫匆匆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返回潜伏地的路上,石秀低声道:“二哥,此人心思深沉,未必全信我等。”
“无妨。”我望着西方依旧传来隐隐喊杀声的战场,“种子已经埋下。他们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了我们的态度,在接下来与宗干的死斗中,便不敢毫无顾忌地将后背亮给我们。这,便足够了。”
西出太行,目的已然达到。燕云的后方暂时安稳,甚至多了一个潜在的、互相利用的“邻居”。现在,该回去应对南方那来自故国的刀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