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功试图做最后的争取:“我等奉命行事,绝无二话。只是将士们已断粮一日,能否请通州仓场先拨付些许粮草,让弟兄们填饱肚子再上路?”
传令官冷笑一声,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张总兵是第一天带兵吗?军中规矩不懂?你部在通州驻满一日了吗?没有驻满,凭什么给你发粮?昌平那边自然有粮草等着你们!”
说完,他拨转马头,扬长而去,留下一营目瞪口呆的官兵。
希望,破灭了。
士兵们眼中刚刚燃起的光,瞬间熄灭,化为一片死灰。
军令如山。
他们只能饿着肚子,重新背起兵器,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踏上前往昌平的路。
怨气,如同无形的阴云,开始在队伍中弥漫。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阳的队伍。
他们同样接到了命令,却在半个时辰内就完成了集结。
每个士兵都在出发前,偷偷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的、压得紧紧实实的红薯干,面无表情地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补充着体力。
饥肠辘辘的强行军,比任何酷刑都更折磨人的意志。
当晚霞染红天空时,他们终于抵达了昌平。
同样的流程,同样的答复。
“今日抵达,明日发饷。”
士兵们像行尸走肉般倒在冰冷的地上,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唯一的念想,就是睡过去,熬到明天。
然而,命运的玩笑,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残酷。
第三日清晨,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
兵部的第三道调令,如同一道催命符,再次降临。
“兵部令!山西镇兵即刻转向,南下良乡布防,拱卫京师西南!”
当这道命令被宣读出来时,整个军营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愤怒,没有喧哗。
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
每一个士兵的眼神,都变得空洞,麻木,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希望,被彻底击碎了。
耿如杞看着那道军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从马上栽下来。
他知道,完了。
张鸿功冲到传令官面前,双目赤红,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嘶吼道:“你们当兵是铁打的吗?!三天!整整三天!从通州到昌平,再到良乡!我们连一粒米都没见到!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
“放肆!”传令官被吓了一跳,随即色厉内荏地尖叫,“你要造反吗?!这是军令!良乡有粮!到了良乡就有粮了!”
“又是到了就有粮……”张鸿功松开手,惨然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他知道,这支军队的士气,已经彻底崩了。
陈阳骑在马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身后,赵二虎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大人,朝廷这帮猪,是真蠢还是假蠢?这么搞,不是逼着人造反吗?”
陈阳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真蠢也好,假蠢也罢。”
“对我们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转头看向赵温:“传令下去,让弟兄们都偷偷吃饱。到了良乡,或许……就该我们登场了。”
“遵命!”
这支八千人的勤王大军,再次踏上了征程。
只是这一次,队伍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生气。
只有一片行尸走肉般的麻木,和在饥饿与绝望中,悄然滋生的疯狂。
......
良乡。
当这支衣衫褴褛、形同鬼魅的军队抵达时,已是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