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前哨基地,名副其实。
它并非建造在行星或卫星上,而是一个巨大、粗糙、仿佛由无数块不规则巨型金属残骸强行焊接、拼凑而成的太空结构体,静静地悬浮在星尘与暗物质组成的稀薄星云背景中。基地表面布满了各种口径的炮台、探测阵列以及能量传输管道,如同一个浑身长满尖刺的钢铁刺猬,散发着冰冷、排外且务实到极致的气息。进出港口的,也多是那种线条硬朗、功能至上的灰色星舰,秩序井然,却缺乏生气。
星槎在这庞然大物面前,渺小得如同玩具,被牵引光束引导着,进入一个狭小、布满扫描探灯的隔离船坞。舱门甫一打开,一队全身覆盖着暗灰色动力装甲、手持造型奇特能量武器的士兵便涌了进来,动作迅捷而专业,沉默地控制住所有关键位置。他们的装甲上没有任何个人标识,只有肩甲处一个统一的徽记——一个被简化到极致的齿轮与圆规交叉的图案,象征着绝对的秩序与测量。
为首的一名军官,面甲透明化,露出一张毫无表情、仿佛大理石雕刻般的面孔,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星槎内部一片狼藉的景象,以及相互搀扶、伤痕累累的老周等人,最终目光落在被两名队员用简易担架抬着的、依旧处于深度冥想恢复状态的何雨水身上。
“所有人员,解除所有携带装备,跟随我们前往审讯室接受身份核实与事件陈述。”军官的声音通过外部扬声器传出,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伤者会得到符合《边缘星区基本人道救助条例》规定的医疗救助。警告,不要有任何多余动作。”
老周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反抗毫无意义,只能示意队员们配合。他们被收缴了所有武器和通讯设备,连同何雨水一起,被这支沉默的武装小队押送着,穿过冰冷、回响着金属脚步声的通道,进入了一间四面都是高强度合金墙壁、只有一张金属桌和几把固定座椅的审讯室。
何雨水被安置在房间角落的一张医疗床上,立刻有穿着白色制服、但同样面无表情的医疗人员上前,用各种奇特的仪器对她进行扫描和基础生命体征维持。老周等人则被分别隔离开来,进行单独讯问。
审讯老周的,正是那名面无表情的军官,自称“第七监察官,编号734”。
问题尖锐而直接,围绕着星槎的来历、技术特征、为何出现在“寂灭坟场”禁区、以及何雨水身上那明显不属于常规科技路线的能量反应展开。
老周谨记何雨水之前的交代,一口咬定他们是某个早已失落、名为“源初”的前纪元文明的最后遗民,星槎是其文明鼎盛时期制造的最后一艘深空探索舰,在一次超空间航行实验中遭遇未知空间风暴,迷失航向,误入此地,舰体严重受损,大部分数据库丢失,幸存者仅他们几人。
“源初文明?未记录在‘泛宇宙文明编年史——已知灭绝分支’名录中。”监察官734调出一个悬浮的光屏,快速检索着,“你们的星舰技术,尤其是能量护盾和跃迁引擎的底层逻辑,与目前星区主流科技树存在约17.4%的无法解释差异。还有她——”他指向角落医疗床上的何雨水,“她的生命场形态异常,存在高维信息纠缠迹象,能量反应模式…接近于…已被列为禁忌研究领域的‘灵能侧向干涉’。”
老周心头一紧,面上却竭力保持镇定:“我们文明的发展路径可能与主流不同。至于我们的同伴,她是…是我们文明古老传承的继承者,掌握着一些…你们可能无法理解的、基于生命本质的修行技术。这在我们的文明中,并非禁忌。”
“修行技术?”监察官734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荒谬”的情绪,“生命体主观意识对客观物质与能量进行非标准化干涉,效率低下,稳定性差,且极易引发不可控的模因污染与维度畸变。根据《边缘星区安全守则》第1147条,此类非标准技术及应用个体,需进行深度隔离审查,必要时予以…无害化处理。”
无害化处理!老周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角落医疗床上,一直如同沉睡般的何雨水,身体表面突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出那细微而坚韧的青金色秩序脉络虚影!一股虽然微弱、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至高秩序”意蕴的波动,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嗡——!
审讯室内,所有正在运行的电子设备,无论是监察官734的光屏,还是医疗人员手中的扫描仪,屏幕瞬间被杂乱的雪花覆盖,指示灯疯狂闪烁!就连墙壁上那恒定亮着的冷光源,也明灭不定!
几名医疗人员惊骇后退,监察官734猛地站起,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出现了名为“震惊”的神色!他死死盯着何雨水身上那浮现的、完全无法用现有科学体系解释的青金色脉络,感受着那股仿佛凌驾于一般物理规则之上的秩序波动,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