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冰冷湖底的石头,在无尽的黑暗与窒息中不断下坠。疼痛、寒冷、疲惫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死死缠绕,拖向意识的深渊。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弱的暖意,如同穿透深水的极光,轻轻触碰着我几乎冻结的神经。
是篝火。
噼啪的轻响,木材燃烧特有的、带着一丝烟火气的温暖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草药的清苦味道。
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如同电流般击穿了我混沌的意识。我猛地睁开双眼,刺目的火光让我瞬间眯起了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穴,不大,但足以遮风避雨。我正躺在一堆干燥的、铺着不知名柔软草叶的地铺上,身上盖着一件厚重的、带着风尘气息的羊皮袄。篝火在洞穴中央跳跃燃烧,驱散了山夜的寒意。
左腿的伤口被重新处理过,覆盖着捣碎的新鲜草药,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着,虽然依旧疼痛,但那种灼热的肿胀感减轻了许多。肩膀被子弹擦伤的地方也做了类似处理。全身的擦伤和淤青似乎都被清理过,虽然依旧狼狈,但比之前如同血泥里捞出来的状态好了太多。
是谁?
我警惕地撑起身体,靠在岩壁上,目光迅速扫视洞穴。除了我和跳跃的篝火,洞穴里空无一人。
是那个狙击手?他救了我,还替我处理了伤口?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干净的包扎,又感受了一下体内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意(可能是喝了热汤或药),心中惊疑不定。对方是敌是友?如果是“龙雀”的人,为何不现身?如果是其他势力,为何要救我?
我的手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金属碎片、黑匣子、龙雀信笺……都还在。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洞穴外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
我立刻绷紧了身体,目光死死锁定在洞口的光影处。
一个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身材精悍,动作间带着一种长期野外生存和军事训练留下的利落与警惕。面容普通,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得惊人,如同鹰隼,在跳动的火光下,反射着冷静而深邃的光。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改良的便服,外面套着伪装网,身上没有明显的标识。
他手里端着一个小搪瓷缸,里面冒着热气,散发着米粥和草药的混合气味。
他看到我醒了,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将搪瓷缸放在我手边的一块平整石头上,然后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凝滞。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篝火噼啪作响。
“是你救了我?”我最终打破了沉默,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
他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那个搪瓷缸,示意我吃东西。
我没有动。在弄清楚对方身份和目的前,我不能轻易接受任何东西。
“你是谁?”我盯着他的眼睛,直接问道,“‘龙雀’?还是……”
他摇了摇头,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山石般的质感:“我叫石峰。不属于‘龙雀’。”
石峰?一个陌生的名字。不属于“龙雀”?那他是谁?为何要救我?
“那你为什么……”我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石峰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他走到篝火旁坐下,拿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语气平淡地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我奉命在这一带监控‘灰雀’的异常调动。落鹰涧是几个可疑进出点之一。你的出现,和他们的伏击,证实了这里的价值。救你,是顺手,也是为了获取更多信息。”
奉命?监控“灰雀”?我心中一动。他是国家的人?是“旧林”中不同于“鹞鹰”的另一派系?还是……更高层直属的力量?
“奉谁的命?”我追问。
石峰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看穿人心:“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我和抓捕你的那些人,不是一路。”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没有透露身份,也明确划清了与“灰雀”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