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无眠。
“青鹰”那句“明天上午我亲自带你回去”,如同在沉寂的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在我心中激荡起难以平息的波澜。回归四合院,意味着短暂脱离这座压抑的孤岛,意味着可能接触到槐树下隐藏的终极秘密,也意味着……无法预知的危险和变数。
我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大脑飞速运转,反复推演着明天可能遇到的每一种情况,以及相应的应对之策。贾张氏那双怨毒的眼睛,阎埠贵精于算计的目光,刘海中虚张的官威,还有秦淮茹那充满恐惧和矛盾的姿态……四合院里每一张面孔都在我脑海中清晰地浮现。他们是我熟悉的邻居,也可能是我明天需要面对的、潜在的监视者或阻碍。
更重要的是,“青鹰”亲自陪同。这意味着所谓的“回归”,本质上仍是一次在严密监控下的、有限的放风。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他的眼皮底下。如何在他滴水不漏的监视中,找到接近并探查槐树的机会?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必须尝试!那把钥匙在我贴身的衣袋里,隔着布料传递着冰冷的触感,仿佛父亲在无声地催促。
天快亮时,我才勉强合眼眯了一会儿。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青鹰”来了。
我迅速起身,用冷水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已看起来平静而配合。
门打开,“青鹰”站在门口,依旧是那身利落的深色衣裤,眼神锐利如鹰。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确认我状态尚可,才侧身让开:“走吧。”
没有多余的话。我跟在他身后,走下狭窄的楼梯。楼下,那两名负责看守的“旧林”人员默立两侧,目光低垂,但身体姿态却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力的警觉。
走出小楼,清晨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北方冬天特有的干冽。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久违的自由气息让肺部有些刺痛,却也带来一丝病态的振奋。黑色轿车就停在院中,司机已经就位。
“上车。”“青鹰”拉开后座车门。
我坐了进去,“青鹰”随即坐在我旁边,关上车门。车子立刻平稳地驶出这片废弃的宿舍区,融入了四九城清晨渐渐苏醒的街巷。
一路上,我们都保持着沉默。“青鹰”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车窗外,看似随意,但我知道,他眼角的余光从未离开过我。我也假装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却在默默计算着路线和时间。
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骑着自行车的工人,提着菜篮子的主妇,奔跑追逐的孩童……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与我这段时间经历的阴谋、背叛和生死搏杀格格不入。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我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车子最终停在了南锣鼓巷的巷口。再往里,轿车不便通行。
“下车。”“青鹰”率先推门下去。
我跟着下来,踩在熟悉的、有些坑洼的青石板路面上,看着不远处那熟悉的四合院门楼,心中竟有一丝恍如隔世之感。
“记住,一小时。”“青鹰”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我跟你进去。”
我点了点头,没有反对。这个时候,任何异议都会引起他更大的警惕。
我们前一后走向四合院大门。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阎埠贵指挥儿子扫院子的声音,以及刘海中那故作威严的咳嗽声。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的木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打破了院里的日常。正在扫雪的阎解成、阎解放停下了动作,阎埠贵推了推眼镜,从账本上抬起头;中院正在活动筋骨的刘海中也停下了动作,背着手望了过来;几个在水龙头前接水、洗漱的邻居也纷纷投来目光。
所有的声音和动作,在我踏入院门的一刹那,仿佛都按下了暂停键。无数道目光,惊讶、好奇、探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齐刷刷地聚焦在我,以及我身后如同影子般沉默的“青鹰”身上。
空气瞬间凝滞。
“柱……柱子?”阎埠贵最先反应过来,脸上挤出一丝极不自然的笑容,目光在我和“青鹰”之间逡巡,“你……你回来了?这位是……?”
“三大爷,”我脸上努力扯出一个还算平静的笑容,“我回来拿点东西。这位是厂里保卫科的同志,陪我一起。”
我刻意模糊了“青鹰”的身份,将他归于“厂保卫科”,这是一个相对合理且不会引起过度恐慌的解释。
“哦哦,保卫科的同志啊,你好你好。”阎埠贵连忙点头哈腰,眼神里的精明和算计却丝毫不减,显然并不完全相信。
刘海中也踱步过来,端着架子,清了清嗓子:“何雨柱啊,回来了就好。厂里……没事了吧?”他的目光同样在“青鹰”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审视。
“没事了,二大爷,劳您惦记。”我应付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后院月亮门的方向。
就在这时,对面贾家的房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贾张氏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叉着腰冲了出来,看到我,三角眼里瞬间爆发出浓烈的怨毒和一丝……惊疑不定?
“何雨柱!你个扫把星还敢回来?!”她尖利的声音划破了院里的寂静,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厂里都让你搅和成什么样了?李副处长都……都让你给克死了!你还有脸回来?是不是又想回来害人?!”
她的话恶毒而直接,将展览风波的罪名直接扣在了我头上,试图挑起邻居对我的不满和恐惧。
“贾大妈!”我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李副处长是突发疾病,厂里早有结论!您要是再胡搅蛮缠,污蔑他人,我们可以去找街道王主任评评理!”
抬出王主任,是我对付她最有效的手段。
果然,贾张氏气势一窒,但依旧不服输地梗着脖子,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着:“哼!谁知道是不是突发疾病……某些人就是丧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