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似乎确认了暂时安全,背着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陡峭的坡地向下移动。他的步伐依旧稳健,但速度明显放慢,更加谨慎。
下到河床底部,踩着干涸龟裂的河泥和圆滑的鹅卵石,他又沿着河床向上游方向走了一段距离。最后,在一处河岸内凹、被茂密枯黄芦苇丛遮蔽的浅滩前,他再次停了下来。
“在这里休息,处理伤口。”他将我轻轻放下,让我靠坐在内凹的河岸石壁上。冰冷的石头硌着后背,让我清醒了不少。
他迅速从那个不起眼的布包里拿出更多东西:一个军用水壶,一小瓶消毒用的东西(味道刺鼻,像是高度酒),干净的纱布,还有一包用油纸仔细包裹的、看起来像是压缩干粮的东西。
他先拧开水壶,递到我嘴边:“喝水,慢点。”
我接过水壶,入手冰凉。里面装的果然是冷水。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冰冷的液体滑过干渴灼热的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舒缓。
喝完水,他不由分说,开始重新处理我腿上的伤口。他用那刺鼻的液体清洗伤口周围,动作麻利而精准,虽然带来一阵剧痛,但那种专业的消毒程序,让我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然后他撒上一种白色的药粉(不同于“旧林”给的褐色药丸和黑色药膏),再用干净的纱布重新紧紧包扎好。
整个过程,他依旧一言不发,专注得像是在修理一件精密仪器。
处理完伤口,他将那包压缩干粮塞到我手里:“吃。”
我确实饿极了,也顾不上味道,拿起那硬邦邦、带着点碱味的干粮,费力地啃咬起来。干粮很噎人,就着冷水勉强下咽,但食物进入空荡荡的胃里,确实带来了一些暖意和力气。
青年自己则没有吃喝,只是站在芦苇丛的边缘,背对着我,警惕地注视着河床上下游以及对面的山坡。他就像一尊沉默的石雕,与这荒凉的夜色融为一体。
我一边机械地咀嚼着干粮,一边偷偷打量着他的背影。他站姿挺拔,身形匀称而矫健,透露着经过严格训练的痕迹。他到底是什么人?军人?特工?“旧林”麾下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我们……要去哪里?”我咽下最后一口干粮,忍不住再次开口。总不能一直待在这荒郊野外的河滩上。
青年转过身,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依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能走了吗?”
我尝试着动了动左腿,剧痛依旧,但似乎比之前稍微好了一点点,至少那种撕裂般的灼热感减轻了。我扶着石壁,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最终还是颓然坐倒。
青年见状,没说什么,只是走过来,再次半蹲下:“上来。天亮前必须赶到下一个落脚点。”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我知道,这里并非久留之地。“老六”那些人,或者其他势力,随时可能追踪过来。
我再次攀上他的后背。这一次,感觉比之前稍微适应了一些,虽然疼痛依旧,但至少意识清醒了许多。
他背起我,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迈开脚步。这一次,他没有沿着河床走,而是选择了直接涉过干涸的河床,朝着对面那片黑压压的山林走去。
冰冷的河风吹拂着,芦苇丛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伏在他的背上,看着前方那片未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山林,我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虎口余生,只是暂时的。前路,依旧笼罩在浓雾与危机之中。
而“旧林”为我安排的这条“生路”,究竟会通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