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那声饱含惊恐的尖叫和重重摔上的房门,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虽然没能立刻激起滔天巨浪,但那扩散的涟漪,却让四合院本就紧绷的空气,几乎凝滞成了实体。
接下来的两天,许大茂彻底成了惊弓之鸟。他不敢与我对视,甚至在院里远远看到我的身影,都会像被烫到一样立刻缩回屋里。他不再出门喝酒,但夜里,他屋里的灯总是亮到很晚,偶尔还能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像是争吵又像是独自咒骂的细微声响。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憔悴下去,眼里的血丝和惊惶几乎要溢出来。
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恐惧已经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我的继续威逼,而是一个看似能“解脱”的出口。哪怕那个出口,是通向更深的深渊。
周三中午,食堂人声鼎沸。许大茂照例低着头,缩着脖子,想快点打完饭离开。今天掌勺的是杨师傅,我站在一旁帮忙分菜。
轮到许大茂时,他递过饭盒,声音沙哑:“半……半份白菜,俩馒头。”
我没动,只是看着他,声音平静,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许大茂,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是不是……心里有事?”
许大茂浑身一僵,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拿起勺子,给他打了满满一勺白菜,又加了半勺,几乎要溢出饭盒,然后拿了两个最大的馒头放在上面。这反常的“优待”,没有让他感到丝毫温暖,反而让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吃吧,”我把饭盒递还给他,目光深邃,“吃饱了,才有力气想清楚。有些路,走错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要是等到别人把路都堵死了,那可就……”
我没把话说完,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便转向下一个打饭的工人。
许大茂端着那盒烫手的“厚待”,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直到后面的人不耐烦地催促,他才像梦游一样,踉踉跄跄地走到角落,却一口也吃不下去。
这一下午,许大茂在宣传科估计也是魂不守舍。下班铃声一响,他第一个冲出了车间。
我没有急着回家。我知道,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落下。他现在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或者一个“求救”的渠道。而这个人,绝不会是我。
我故意在厂里磨蹭了一会儿,和相熟的工友闲扯了几句,才慢悠悠地往四合院走。暮色四合,院里的炊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人间烟火特有的宁静假象。
刚走进前院,就听见中院传来压抑的、却异常激烈的争吵声,来自许大茂家方向。
“……我不管!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现在怎么办?何雨柱他肯定知道了!他今天那眼神!那话!他是在点我!他什么都知道了!”这是许大茂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的绝望。
“你嚷嚷什么!小声点!”另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虽然压得很低,但我还是辨认出来,是易中海!“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有证据吗?空口无凭!你自己先乱了阵脚,不是正好着了他的道?”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郭大撇子那个软骨头肯定全撂了!还有工会……工会那笔钱……要是查起来……”许大茂的声音充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