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仓库里那个被匆忙擦去的数字,赵干事那一瞬间的慌乱,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不断扩大。证据,我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或者,一个能让知情人开口的契机。许大茂和赵干事,这两条线,哪一条更容易突破?
许大茂经郭大撇子一事,已成惊弓之鸟,但他阴险狡猾,直接逼问,恐怕会狗急跳墙。赵干事胆小,看似是更好的突破口,但他身在工会,受老陈直接管辖,顾虑更多。
权衡再三,我决定双管齐下,以攻心为主。
接下来几天,我刻意营造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氛围。在食堂,我会在许大茂来打饭时,盯着他看几秒,不言不语,直到他头皮发麻、眼神躲闪地端着饭盒匆匆离开。在院里碰到,我也不再是冰冷的无视,而是会在他经过时,若有若无地哼一声,或者对着空气冷冷地说一句:“有些人啊,坏事做尽,晚上睡得着吗?”
这种心理上的持续施压,效果显着。许大茂明显憔悴了,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不定和压抑的狂躁。他猜不透我掌握了多少,更不知道我何时会发动雷霆一击。这种等待的煎熬,最是折磨人。
与此同时,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工会赵干事。他不常在食堂吃饭,偶尔来了,我会特意给他多打一勺菜,笑着寒暄两句:“赵干事,辛苦了,工会工作繁杂,得多吃点。” 或者在他排队时,状若无意地提起:“上次盘点仓库,看您对账本那么熟悉,真不容易。”
起初,赵干事只是客气地笑笑,眼神躲闪。但随着次数多了,加上我释放的纯粹是善意(至少表面如此),他的戒备稍稍放松了些。
这天下午,食堂没什么人,赵干事来得晚,独自坐在角落吃饭。我端着自己的饭盒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赵干事,才吃饭啊。”
“啊,何师傅,刚忙完。”赵干事有些拘谨。
“都是为了厂里的事,都不容易。”我叹了口气,像是感慨,“就像我们食堂,采购、备料、烹饪,一环扣一环,哪一环出了岔子,整个食堂都得乱套。工会也一样吧?管钱管物,责任重大,一笔一笔都得清清楚楚,不然对不起厂里信任,也对不起咱工人弟兄。”
我这话,说得推心置腹,又暗含敲打。
赵干事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吭声,只是低头扒拉着饭菜。
我压低了些声音,像是分享一个秘密:“不瞒您说,赵干事,我最近吧,就遇到点闹心事。院里有人看我不顺眼,到处造我的谣,还去街道办举报我经济问题。幸亏厂里之前调查过,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这背后使绊子的人,是真可恨啊!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就该被揪出来,受到应有的惩罚?”
赵干事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我知道火候还不到,不能逼得太紧。便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聊起了厂里最近准备组织的篮球赛。赵干事明显松了口气,话也多了起来。
临走时,我像是突然想起,随口说道:“对了,赵干事,您要是有空,帮我留意一下,咱们工会往年有没有那种……嗯,比较特殊的奖励或者补助记录?比如金额比较大,或者名目不太常见的?我这也是想多了解了解厂里的情况,没别的意思。”
我没有提具体金额,也没有提时间,只是抛出一个模糊的、看似合理的要求。
赵干事的脸色瞬间又白了,他猛地站起来,饭盒都差点打翻,结结巴巴地说:“何……何师傅,这……这账目都有规定的,不能随便看……我……我吃完了,先走了!”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